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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44:16 作者: 吳沉水
    簡稱一位被刑警工作耽誤了的大廚。

    他平生最得意的事莫過於靠一身正氣凜然的警服和一手好廚藝擄掠了謝風華媽的芳心,將一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給娶進了家。婚後無論多忙,廚房依然是他的領地,謝風華甚至記得小時候每逢老謝去外地辦案或者連著幾天值班,他一定會事先包上幾種口味的餃子碼得整整齊齊放冰箱裡,生怕自己不在懶媳婦和懶閨女能餓著。

    謝風華小時候讀民間故事,裡頭有一則講某個男人娶了個懶到令人髮指的婆娘,有天要出遠門沒辦法了,只好算了時間烙了一張大餅套在婆娘脖子上讓她一餓了可以低頭啃兩口。哪知道男人回家發現婆娘還是餓死了,原來她啃完了面前的餅子懶得動手轉後面的。

    小謝風華拿這個故事來埋汰自己親媽,一邊吃餃子一邊說:「媽,我覺著你跟這故事裡的懶婆娘可有一比。」

    她媽外表看著鮮花嫩柳弱不禁風,內里實質彪悍得緊,一抬手就給了她後腦一下罵:「放屁,我有那麼懶嗎?」

    小謝風華不怕死追問:「你不懶,那我問你,冰箱裡餃子要吃完了我爸還沒回來,你打算咋辦?」

    她媽得意地笑:「你爸早給我錢了,吃完了餃子他要還不回來,我帶你天天下館子去。」

    小謝風華不樂意了:「我才不愛吃外頭的東西,油多。」

    「誒你這小東西怎麼這麼麻煩啊,有口吃的給你不錯了,」他媽瞪眼罵,「想為難我是不是?告訴你,不下館子還有你姥姥舅舅姨媽姑奶奶他們,咱們娘倆輪著吃百家飯,怎麼樣?」

    「哎呦,你贏了。」

    論臉皮厚還是親媽強,謝風華唉聲嘆氣,她媽卻笑得花枝亂顫。

    可惜沒多久她親媽就得了癌症,而且發現得晚,從查出來到人走了統共也就大半年時間。臨終前還拉著她爸的手瞎囑咐,擔心他給謝風華娶後媽,她自己不做飯,慣得閨女也不會做飯,娶了後媽只要不給她飯吃,那謝風華得多慘。

    「不娶不娶,放心吧。」

    她媽轉頭又慶幸自己死得快,沒有病到太難看,到死都美美的,杜絕了人老珠黃男人見異思遷的一切可能。

    「我是這種人嗎我……」老謝原本難受得要死,還是忍不住被氣笑了,「行行,你最美,你最美行了吧。」

    這件事在謝風華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每次想起親媽都忍不住嘴角上翹,一邊嫌棄一邊心裡發軟,儘管她在父女倆的生活中存在的時間不長,然而她的存在絢麗燦爛,猶如你能見過的最璀璨奪目的煙花,見過之後,再是繁華勝景卻也無一能及。

    所以她很理解老謝在親媽過世多年後為何沒有再找個伴的念頭,不是為了她,而是因為經歷過最鮮活的人,從此哪怕過盡千帆也無法將就。

    只除了一樣,老謝同志從此以往再也不熱衷顯擺廚藝,仿佛童年記憶中那個為做鮮蝦餃子能一點點剔掉泥腸的耐心隨著她媽去世也一同不復存在了似的。他做的東西只求能熟能吃就行,除非逢年過節,否則很少再難見他仿佛披掛上陣,全身投入去做一頓飯了。

    然而今天卻有點異常,謝風華靠著廚房門看了一會,發現她爸不僅準備做很複雜的大菜,還燉了湯,炸了帶魚,切了白肉,老謝正調蒜泥醋,正準備淋到白肉上去。

    「爸,家裡要來客人?」

    老謝回頭笑著說:「沒人來,就咱們爺倆。好久沒吃頓像樣的飯,今兒爸爸給你露一手。」

    「不年不節的您幹嘛呀?」謝風華警惕說,「先說好,別想用吃的賄賂我,有事說事,糖衣炮彈的不要。」

    「嘿我對你還用得著糖衣炮彈,想什麼美事呢?」老謝說,「你爸我不辭勞苦給你做好吃的你還不樂意了,要不是看你這幾天跟打了霜的白菜葉子似的蔫了吧唧的,我才不管你,張嘴。」

    他夾了一塊白肉過來,謝風華張嘴接了。

    「怎麼樣,好吃吧?」

    謝風華嚼了嚼,豎起大拇指。

    老謝得意一笑:「好吃就對了,想你爺爺當年就憑這一手走南闖北,要不是我被刑警工作耽誤了繼承衣缽,那就是新一代謝門傳承人呀。再來塊魚。」

    他夾了塊魚餵過去,笑眯眯看著謝風華吃,問:「香酥入味,對吧?」

    謝風華一邊被燙得齜牙咧嘴,一邊點頭。

    「哎,有好吃的,有好玩的,生活處處有精彩,有時候難免有些坎啊坑啊之類,摔一摔,沒什麼,你才走了多少,路長著呢。」

    謝風華吐了魚骨頭,看著她爸鬢邊的白髮,說:「爸,您別擔心。」

    老謝的手一頓。

    「格非的事,我是需要時間,短期內過不去,但我是誰,我是您親閨女,還能為這事怨天尤人一蹶不振?」謝風華平靜地說,「有這工夫,沒準我就找到線索破案了。」

    「你可別說破不破案的了,我就怕你逼著自己,」老謝認真說,「格非的案子,咱們就先聽局裡的意思,相信凌隊和專案組,啊?」

    謝風華沉默了一下說:「知道了。爸 ,您先別忙做菜了,我要出去一趟。」

    老謝立即問:「去哪?」

    「放心,不是私下調查格非的案子,是別的事。爸,我問你一句啊,」謝風華想了想問,「如果你一個朋友犯了法,動機情有可原,如果你置之不理,很可能別人也發現不了,這種情況你會堅持追查到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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