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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44:16 作者: 吳沉水
那是很久以前,她們還是中學生時跟唐貞一人一個申請的兩個郵箱,那時候班級正在興 QQ 群人人網,但她們沒怎麼參與,兩個少女覺得還是要弄點彼此寫給對方的,只能讓對方看到的悄悄話。時光荏苒,通訊工具早就更新換代,網際網路將時代的概念縮減到十年五年,驟然回頭去看中學時代的東西,簡直像挖考古痕跡。
但那個郵箱依然在,並不因為多年沒被打開而塵封消失,就像一個遠古的記憶,並不因為人事變遷,物是人非就不復存在。
她其實也是撞運氣,並不能確定唐貞在自殺前會給她留信息,她只是模糊地覺得如果換成她,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的最後一刻,如果有話想說,大概也會想跟唐貞說一樣。
畢竟老謝同志百鍊成鋼,小高老師自成棟樑,他們其實不需要她操心什麼,但唐貞如果活著那不同,她總是過於「好」,好到真正關心她的人放心不下,哪怕最後一句話也想告訴她多照顧自己。
反過來也一樣,唐貞對她也有另外的放心不下的部分。
謝風華不知道怎麼打開的那個郵箱,只知道開槍擊斃歹徒時她的手一絲顫抖都不曾有,但在輸入密碼時卻抖得如帕金森患者,她輸錯了好幾次密碼,終於打開了頁面,在一堆的廣告信息中,儼然有一封來自唐貞的,好幾年前的信。
謝風華瞬間湧上淚霧,她想,還真是讓我猜著了,對不起,我花了這麼長時間才想起來。
那封信是唐貞對她的正式的告別。
她用一如既往的溫暖詞彙回顧她們的少女時代,美好的點滴,說了自己很累,看不到生活有什麼繼續下去的必要,想請她原諒,想要先走。
最後一段,她說到了範文博。
她說,文博是愛我的,但相愛這件事令我疲憊不堪,我永遠都做不到他期望的那樣,或者說,他對我的期望完全是另一個唐貞,我懷疑他其實愛錯了人,他愛的,並不是作為人的我,而是他想像的唐貞。
但你不要怪他,我要走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與他無關,直到現在我對他的感情也沒有變。
如果可以,請你關照他,也要關照你自己,你們倆是唯二我放心不下的兩個人。
謝風華啪的一下合上電腦,安靜地,默默地流淚。
然後她抬起頭,狠狠用手胡亂抹掉眼淚,再次打開電腦,登陸了唐貞的郵箱,她們兩個當年是一起申請的連號,密碼都一樣。
唐貞的郵箱裡留著謝風華少女時代發給她的所有傻乎乎的信,內容無非我今天吃了什麼,我搏擊課給了哪個看不順眼的臭男人過肩摔,李格非是個大傻子吧為什麼喜歡做多餘又肉麻的事,小高這個不孝子等哪天姐非抓了狠狠揍一頓屁股不可。
但在郵箱的已發郵件那,靜靜躺著唐貞的告別信,而且被點開過,顯然有人閱讀過。
莊曉岩在唐貞身邊很長時間,她不會不知道這個郵箱,要猜到密碼也很容易,就是她們兩人名字拼音後面加 1234。
這封信,如果莊曉岩拿給範文博看,範文博不可能不動容。
但要被刺激到發瘋,顯然還不夠。
老季的電話適時打進來,他聲音很興奮,大聲地說:「找到了,果然如我們猜的那樣,案發前一天,周律師在這附近的 N 天酒店開了房間,過後不久莊曉岩穿著連帽衫進來,半個多小時後,莊曉岩把帽子兜住臉,帶著墨鏡離開。周律師又過了二十分鐘才下來結帳退房。」
「可以申請帶人回局裡了。」
「馬上去。你這邊發現什麼沒有?」
謝風華說:「我大概知道莊曉岩拿什麼刺激了範文博。」
她正說著,忽然手機顯示有一通電話打來,她於是跟老季說:「你等一下,我有電話進來。」
她切換到另一邊,老范的聲音焦急地問:「小謝嗎,是小謝不是?」
「是我。」
「小謝,殯儀館給我們打電話,說小莊在那了,要越過我們今天就辦喪禮,你楊老師都氣得說不出話來……」
謝風華沉下臉:「您跟楊老師先彆氣,現在馬上叫車去殯儀館,拖住她,我隨後就到。」
她掛斷這邊,切回老季那邊:「老季,馬上申請帶人,莊曉岩和周律師現在都在殯儀館。」
「行,他們倆去殯儀館幹嘛?」
「辦喪事,我總覺得,莊曉岩特別希望這個喪事能儘快辦理。」
第22章 求票求花~
臨出門的時候,雨停了,打開窗時空氣澄淨清冽到宛若初生,天空甚至有部分厚厚的雲彩被風吹散,露出原本湛藍到猶如彩繪玻璃那般的底色。
謝風華不知為何隱約有種感覺,今天過得格外漫長,然而等到這個漫長的一天隨之落幕的時候,有些事也會跟著落幕了。
她冷靜地將該用得到的東西收入包里,手銬裝備在後腰,沒有槍也不要緊,她屈起手肘轉動了幾下,只要來的不是老慕那樣的行家裡手,對付幾個普通的沒有經過搏擊訓練的人,她還是有信心。
她出門的時候聽見家裡有響聲,探頭一看發現老謝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
這一幕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父女倆都是活得特別粗糙的人,一天三頓有口吃的就行,完全不挑,忙起來隨便對付幾口饅頭包子速食麵之流毫無障礙。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老謝其實做飯手藝很好,爺爺那輩好幾位本家叔伯就吃廚師的這行飯,紅白案皆精通。老謝經常吹牛自己哪天要幹不了刑警還可以去做個廚子,沒準祖上榮光就在他手裡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