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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44:16 作者: 吳沉水
「什麼意思?」
「工程隊的師傅!」老季恨鐵不成鋼,「得,你就說去不去吧。」
「不去。」
「挺好一小伙我跟你說,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兒……」
「老季,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謝風華轉頭看他。
老季一愣,隨即想到什麼,漸漸收斂了笑容,他抓了抓頭髮,小心地問:「你還沒放棄呢?」
「放棄什麼?」謝風華反問,「沒結論的事,我放棄什麼?」
老季急了,差點跳起來:「不是,這都多少年了,就算按失蹤人口算,也早到該宣布法律死亡的時間……」
「是哥們就住嘴吧,」謝風華木著臉說,「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不愛聽。」
「行,你不愛聽,我不說,我不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行了吧,」老季憤憤地問,「我就請你受累回我一句,你這樣耗著自己熬著自己,你覺得值嗎?」
「值。」謝風華輕聲又堅決地回,「說這麼多,就是請你和嫂子往後別管我,心意領了,但我應付我爸一個盡夠了。」
老季正要說什麼,忽然瞥見一個同事走過來說:「謝副隊,有人找。」
謝風華皺了皺眉,老季奇怪問:「怎麼有人找謝副隊找到這來?人呢,在哪呀?」
「那呢。」
他們抬頭望過去,警戒線外,一個挺拔高瘦的身影站在那,下這麼大雨,那人卻沒穿雨衣也沒打傘,身上那件價格不菲的英式風衣早已濕透,黑髮水淋淋貼著臉頰,一張原本甚少有表情流露的英俊臉龐氣喘吁吁,面露焦灼,直到看見謝風華那一刻,他的表情才徹底放鬆,像繃緊的弓弦一下鬆弛。不知哪來的燈光照到他臉上明明滅滅,輪廓都被周圍的黑暗弱化,唯有一雙眼睛亮到令人心悸,哪怕隔著漫天雨霧,夜色重重也無法忽略。
看到謝風華了,他下意識就想衝過來,警戒線邊的警察忙攔住,他沒再掙扎,只是定定地望著她所在的方向,仿佛曆經磨難的人劫後餘生驟然相逢,仿佛沙漠中躑躅前行的旅人乾渴絕望後得以瞥見綠洲。
謝風華打小不愛讀書,背古詩詞還停留幼兒園水平,但此時此刻她卻莫名其妙在腦海中浮現這樣兩句古詩: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謝風華暗嘆,果然文化水平不行,瞧這聯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那是兩句劫後餘生與故友重逢的詩,而她跟這位清俊的男子,分明才見過沒多久。
沒有劫後,不算重逢。
然而那男子的神情太突兀,狼狽中透著急迫,急迫中又有如釋重負,老季那麼貧的人也沒法開玩笑了,他悄悄問謝風華:「這誰啊?怎麼看著像受害人家屬?」
謝風華隨口說:「嚴格上說,他算曾經的被害人家屬吧。」
老季張大嘴正要問,謝風華已經抬起腳步朝那男子走了過去。
第3章
謝風華沒有忽悠老季,來找她的男子名叫高書南,很久以前,他確實是一起滅門謀殺案中的被害人家屬。
那一年,謝風華剛從警校畢業,因為槍法好,身手不錯,外錶盤亮條順,再加上有老謝同志的面子,沒多久就如願以償進了市局刑偵隊當候補隊員。
那會市局刑偵隊不管哪個分隊的糙老爺們見著她都喜歡停下來逗她兩句,然而一遇上正經事又誰都不愛帶她。開玩笑嗎,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大腿都沒他們胳膊粗,擺辦公室猶如一盆新奇綠植,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心情舒暢。平時有她整理案卷,安撫群眾,偶爾出門問個話,調查個情況,這些都行,唯獨真箇讓她上一線跑偵緝跟犯罪分子打交道這種事還是算了吧,哪個刑警手裡的活都成堆,誰也沒空陪個女孩子練手當她的老媽子。
可那天趕巧了,市局部署緝毒大行動,局長率兵,刑偵隊幾個支隊全派了出去,剩下幾個老弱病殘守大本營,偏偏這時候就發生了一起重大兇殺案。
案發現場在該市一所全國重點名牌大學教工區里,一位教授連同夫人被刀械砍死家中。夫婦倆唯一的兒子案發時剛好去圖書館查資料,回到家一進門,踏進去就踩到一腳血,這才發現了屋內的慘劇。
那是個還未成年的男孩,因為天資卓越已被著名科技大學錄取為少年大學生,他在此之前的全部生活不過是在感興趣的領域裡全力以赴展示才華,從來沒想過有天只不過去了趟圖書館,在往常該回家的時間踏入家門,結果迎來這樣的滅頂之災。
少年整個人都懵了,在那樣翻天覆地的摧毀性打擊下,難為他居然還能保有神智,居然還知道打電話報警。
支隊長接了報警,發現局子裡無人可帶,只好帶了新人警花謝風華出場湊數。支隊長出發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等著謝風華崩潰,每個小年輕都有這麼一遭,正義理性遭遇殘酷現狀的衝擊後才能真正成長,哪知道一進去案發現場,看著地上橫著豎著血淋淋兩具屍體,聞著滿屋濃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小姑娘謝風華居然鎮定地勘察現場、檢查屍體,還心細如髮,找到一處別人沒留意的物證。
靠著那處物證,刑偵隊得以將兇徒繩之於法。
兇手居然是男主人帶的一個研究生,他動手弒師的原因簡單到令人匪夷所思,僅僅因為自己學術不端,論文抄襲超過三成,導師堅持原則不讓他畢業,他求到家中也不行,於是一怒之下衝進廚房拿菜刀,將導師和師母都砍殺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