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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37:49 作者: 月中異聞
哥哥……
我滑到地上,仰起頭,看到了上方的無數個氣球,一愣。
有人過來,我攔住他,急聲道:「快!快把氣球放下去!」
那人皺著眉頭,我拼命求,他在對講機里講了句話。
幾秒之後,金色白色的氣球緩緩放下,慢慢充斥了整個禮堂,氣球淹沒了人的視線,轉移了人的注意,音樂重新奏起,如夢如幻。
在繽紛的氣球間,我看到顧游弋被警察帶走,賀折在後面四處望了一會兒,也跟著出去了,緊接著我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喂,賀折……」
「在哪兒呢?」賀折問,「……怎麼聲音發抖?」
我埋頭在臂彎里,沉重地呼氣,說:「在樓上,腿發抖,站不起來了。」
「等我。」
耳邊一些嘈雜,我聽到喘氣聲漸漸急促,他在朝我跑來。
精神漸漸鬆懈,下腹疼痛的感覺才絲絲縷縷地襲來,然後感受到腿間一點熱流。
我腦子一懵。
「喬邊!」
賀折氣喘吁吁地到來。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話音顫著,說:「孩子,孩子可能沒了……」
他一怔,目光大亂,未等平靜,俯身抱我起來。
「我們先去醫院。」
我抓著他的肩膀:「從側門出去,我不想我哥他們看到。」
「嗯。」
賀折攥著方向盤,車開得急躁。
紅燈的間隙,我放到他手上,安撫說:「別著急,不算疼。」
他點點頭,反過來握了握我的手,指肚發涼,掌心薄汗帶著冷。
「夏天還好嗎?」我問。
「等到醫院再說這些。」
我又問了一次:「她怎麼樣啊?說吧,我心裡不踏實。」
賀折嘆口氣:「你打電話來,我知道顧游弋不在那兒,就讓人把她帶出來了。」
「那就好。」我放下一半的心,「幸虧你聽懂了我的意思,當時顧游弋就坐在我旁邊,說什麼他都能聽見……警察去了嗎?」
「去了……不過我比顧游弋早一步報了警。」
我愣住:「你爺爺……」
「我爺爺他老人家和顧游弋沆瀣一氣,毒吸了那麼久,也該戒了。」賀折淡淡地說。
「你,你知道?」
他輕搖頭,目光飄遠:「我一直都在猜測懷疑……鍾翊出事後,是他帶著賀遷到鏡山休養,做心理治療,我當時在國外,以為常姨也跟著,沒想到重新說起來,爺爺以常姨身體不好為由拒絕她陪同,鏡山一待就是一年半。」
「什麼心理治療……我猜測,實際上是強制戒毒。」
「後來我去仔細查過賀遷服用的藥物,有些根本沒有必要甚至有害,我猜也是他動了手腳,他不想賀遷好轉,只想她一直神智不清,開不了口。」
賀折的表情沒有變化,光透窗而來,時有時無,他的眼裡仍然昏暗幽深。
我僵在座位里。
「基本每個月,我爺爺會到鏡山休養,季節夏說的15號提醒了我,我仔細觀察了,雖然時間不固定,但他休養的日子總會涵蓋這一天……這些都是我的推測。」
「為了驗證,我暗中在他手杖下面鑿開小口裝了定位器……今天他的位置正好和季節夏的定位一致。」
他冷笑一聲:「誰能想到呢,他老人家隱藏在背後,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個個反目成仇,只為掩蓋他的醜事。」
車轉過一個彎,醫院大樓就在不遠處。
賀折看了看我,說:「抱歉,怕你受影響,沒有提前告訴你。」
我搖了搖頭。
我險些遇害,孟幻的威脅,鍾翊去世的真相,賀遷的死,顧游弋的圈套,季節夏的隱瞞,賀老的潛藏……接二連三的事情,朝他蜂擁而去。
他的處境,仿佛是獨自一人被淹溺在水下。
他在掙扎,心裡滿是創傷,這些創傷積年累月,層層疊疊,幾乎要把他吞噬。
現在,也在將我吞噬。
車穩穩停住,我有氣無力地回應賀折幾句,然後眼前一陣黑,意識模糊,我只覺得顛簸在路上,貼著溫熱胸膛,聽到一顆滿是傷口,支離破碎的心,它在微弱跳動。
我很久沒做過那個夢了。
蛇潛行在草叢裡,越過欄杆,滑過屍體的血肉,它在我面前張開嘴露出獠牙,身體卻在慢慢腐爛,被灼燒著淪為灰燼。
惶惶然醒來,入眼是被晚霞燒點燃的天空,紅色的一片。
視線往下瞥去,我看到賀折,他伏在床邊,肩膀隨著呼吸輕微起伏。
稀疏微弱的霞光暈散開,在他身上籠罩了一層暖色。
我抬手,指尖也是紅的。
我輕摸到賀折的頭髮,又柔又軟,繞著手心,纏著五指。
他察覺了,睡眼惺忪地醒來,迷離地看著我,目光柔和潮潤。
我問:「寶寶是不是沒有了……」
他似乎幾秒後才聽清,然後眼裡充滿了淚,搖搖頭又點點。
我被弄糊塗。
「寶寶還在。」他雖然笑著,眼淚卻撲簌落下。
他雙手捂住臉,說:「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唯一的好消息。」
「如果沒有,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撐下去。」
我坐起身靠近他,手放在他手上,把臉貼過去,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