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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15:41 作者: 朵瀅然
購買材料、聘請工人、租用機器都沒問題。
但是花光了僅有的錢,工程只能完成前期鋪開工作,後續的錢仍然沒有著落。
恰逢電力局檢修線路,新星村一連幾晚都處於停電狀態。
小兩口早早吃過晚飯,躺進被窩,合計剩下的錢去哪裡籌集。
說著說著,柳煙困了,直打哈欠。
「春生,我想睡覺。」
「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就想到辦法了。」賀春生披衣坐起,下床翻箱倒櫃,找了根蠟燭點燃擱在床頭柜上,「煙煙,你說奇不奇怪,有個念頭就一直在我腦子裡竄來竄去。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想到了,卻沒法把它變成實實在在的點子。」
柳煙又打了一個哈欠,眼淚溢出眼眶。
借著燭光,賀春生看到這一幕,誤以為不讓柳煙睡覺惹哭了她,連忙吹熄蠟燭:「怪我不好,你睡吧,我再琢磨琢磨……」
話音未落,一隻冰涼的小手伸進他貼身的長袖T恤袖管。
「冷。」柳煙小聲說,「給我焐暖。」
賀春生思緒正如野馬般在腦中馳騁,手腕忽然傳來這麼一股涼意,瞬間每根末梢神經都有了回應。
他俯低身體,嘴唇觸碰柳煙的額頭,惴惴不安的心暫時放回原處。
「還好,體溫正常,沒發燒。」
柳煙半閉著眼睛:「你光用嘴唇試體溫怎麼行?你得用體溫計呀!」
「有道理。」賀春生緊了緊身上的保暖棉衣,「去拿醫藥箱,順便給灶里添點柴火。」
「體溫計不在醫藥箱裡。上次你重感冒發高燒,我買了新的體溫計,可是後來又不知道放哪兒了。」柳煙勾勾唇角,「算了,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去縣裡辦事呢!」
「縣裡?你幹啥去?」賀春生愣了。
「找方碩,問問他能不能申請十萬元的修路扶貧基金。那樣一來,成本就會降到80元每米,加上咱們自己的錢,夠用了……」
嗓門漸漸低了下去,柳煙緊閉雙眼,呼吸聲變得均勻。
賀春生心亂如麻。
他掀開被子,跳下床,徑直來到臥室南側。輕手輕腳地拉開衣櫃門,他看到了一套搭配好的衣服——黑色羽絨服,紅色高領毛衣,黑色牛仔褲,還有一條手工編織的毛線圍巾。
提前準備好行頭,柳煙每次去縣裡辦事都有這個習慣。賀春生翻開羽絨服領子和袖口,盯著多處織補過的破損,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件黑色羽絨服柳煙已經穿了很久,加上今年的冬天,已有五年時間。
羽絨服是大一那年寒假,榆西縣扶貧辦發放給各個貧困家庭學子的。
當時是賀春生載柳煙去縣教委領的暖冬禮物,羽絨服的顏色款式和品牌,他記得很牢。
結婚半年以來,兩口子專注於事業,每天在田間地頭忙個不停。賀春生一直想給柳煙買一件質量好上檔次的外套,卻一直被她拒絕。
上回賀建邦為他們量身打造了放鬆計劃,旅遊結束時接到人,看見柳煙仍穿著舊衣服,不住地埋怨賀春生:「弟,你怎麼當人家丈夫的?太不體貼了!柳煙還穿著上學時的衣服,你抓緊時間給她買兩件新的,換著穿!」
賀春生想說:哥,我買了,可是煙煙拿著小票悄悄退掉了。
他知道在堂哥面前,辯解無用。
所以最後選擇沉默。
從小到大,說賀春生固執的人不止一個。直到他和柳煙結了婚,發現柳煙比自己還要固執。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這樣安慰自己。
柳煙固執的點,和他相同。
她對別人好,忽略自己的物質需要,不講究吃穿,更重視地里的冬小麥和溫室的蔬菜。
退掉新買的羽絨服,是因為柳煙覺得近千元花在衣服上並沒有太大助益。
拿著退款從縣裡回來,她第一件事就是擁抱賀春生,感謝他的好意。
她說:「春生,你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裡。衣服以後再買,現在你的每一分錢,都應該花在刀刃上。」
為什麼是「你」,而不是「咱們」?
賀春生思索許久。
某天,他無意間發現柳煙手寫的婚前協議,按了紅彤彤的手印,就擺在客廳茶几下方第二層,被一摞舊報紙壓住,只露出一個雪白的紙角。
協議右下角,柳煙特別註明——
「我承諾,即使沒有經過公證處的公證,這份婚前協議也真實有效,我會嚴格履行條款內容,言出必行。」
賀春生明白柳煙的深情。
這份白紙黑字的婚前協議,結合之前的那張「長髮及腰」的書籤來分析,柳煙對他,早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當時年紀小沒機會說出口。
曾經,賀春生認為,柳煙趁他昏睡不醒定下婚約是一個「陰謀」。
回頭再看,是他狹隘了。
煙煙,好姑娘,謝謝你的信任。
他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過上好日子,不讓柳煙吃苦,哪怕做不到錦衣玉食,也要讓她不為一件衣服而不捨得花錢。還有,他要守護在她身邊,助她一臂之力,助她事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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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雪還未消融,新雪又落了下來。
通往農業局的道路泥濘不堪。朔風加大了攻勢,吹得人站立不穩,尤其是走在半凍不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