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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15:41 作者: 朵瀅然
    「大伯……」賀春生吞吞吐吐,「大伯說,你給我擦洗身體,但紙尿褲是他幫我換的。」

    柳煙極為肯定地答道:「有一天不是。」

    賀春生面紅耳赤:「哪天?」

    「農曆六月二十。」柳煙說,「我記得特清楚,那天大媽先出的門,說是去地里收洋白菜,然後大伯也跟著出去了,家裡只有你和我,換紙尿褲的任務自然落到了我肩上。」

    「我不信,你唬我——」

    「還好我有證據。」

    柳煙點開手機日程表,點開農曆六月二十那天的明細。

    「我有個習慣,記錄每天做過的事情。」

    細長條的表格中,一行黑色小字清晰在目。

    「午飯後,餵春生喝了半杯蜜瓜汁,他腸胃不適。大伯不在家,我只好親自上陣。」

    「煙煙,你完全可以等大伯回來……」賀春生無地自容。

    「皮膚漚爛咋辦?」柳煙理由充分,「紙尿褲不透氣,就算你是大人,也會和小寶寶一樣長尿布疹。」

    當初翻修老屋,賀春生特意選了光滑平整的優質白色瓷磚,磚與磚之間勾縫用了同色美縫劑,整間客廳的地板就像光亮度極佳的鏡面,沒有一絲不和諧的縫隙。

    是他自己,提前破滅了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希望。

    賀春生投降:「我說不過你。」

    柳煙雙手環抱胸前,後背挺得筆直:「問完了嗎?沒有我就開始忙正事了。」

    「還有一個問題。」

    「嗯,你問。」

    「你跟徐浩分手,是因為他劈腿別的女生。」賀春生直視柳煙明亮的眼眸,「分手同一天你決定和我訂婚,是不是因為賭氣?」

    柳煙驀然站直身體,在客廳來回踱步。

    忽然,她站在了藤椅左前方。

    「回答問題之前,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賀春生十分謹慎,躊躇片刻才說:「說吧,只要我能滿足的,一定答應你。」

    柳煙唇角微彎:「你親親我,我就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

    賀春生只覺全身的血都涌到臉上來了。

    霎時間,羞怯交織著憋悶的強烈情緒完全控制了他。像是站在一個舞台上,追光燈打下來,有千百位的觀眾正盯著他,他每做一個表情,每說一句話,都會得到人們褒貶不一的評價。他恍惚地聆聽著牆上石英鐘秒針的滴答聲,以及自己脈搏跳動的突突聲,他感到奇怪,同時又覺得惶恐。

    「我不能親你。」賀春生聲音顫抖,「這麼做不地道,不像大老爺們兒應該幹的事!」

    「那我親你。」

    柳煙彎了腰,紅唇輕輕印上賀春生的臉頰。

    「煙煙……」

    「好了,我現在可以回答問題了。」

    「不,你不用立刻回答!」賀春生突然扶穩助步器,借力逃離藤椅,他跌跌撞撞挪到樓梯口,回頭說道,「我上樓找個東西,等會兒和你一起幹活。」

    「好嘞!」柳煙拉開堂屋大門,「我等你!」

    -

    傍晚,空氣中浸染著透膚的涼意。風一吹來,人們不禁裹緊衣衫,背著風猛走幾步,仿佛這樣做就能抵禦漸漸加重的寒冷。

    新星村地處平原,海拔不高,卻是溫帶季風氣候,初秋季節降雨較多。

    柳煙粉刷完廚房和雜物間的外牆,來不及收拾塗料桶和工具,一場秋雨打濕了她的衣衫。

    深藍色的布料,雨點落在上面十分醒目。

    她連忙跑去找粉刷北牆的賀春生,提醒他回屋避雨。

    賀春生仰頭望天,雨滴沿著他的額頭鼻樑悄然滑落至嘴唇。

    他抹去臉上的雨水:「這雨下不大,一會兒就停了。」他俯身拿起條凳上的草帽,為柳煙戴好:「你忙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進屋去,當心感冒!」

    北牆僅剩兩米見方的磚牆沒刷塗料。

    柳煙說:「就這一小塊了,咱倆合作,馬上就能完工。」

    「好吧。」賀春生忍不住拍拍柳煙的草帽,像鼓勵侄子賀超睿一樣,「說干就干!」

    兩人齊心協力,三分鐘刷完剩餘牆面。

    柳煙匆忙蓋上塗料桶蓋,抓起賀春生一條胳膊搭上自己肩膀:「助步器先擱院裡,我扶你回屋。」

    站得太久,賀春生雙腳的腳後跟有種被螞蟻噬咬的疼痛感。柳煙扶他走出不到幾米遠,他就堅持不住了。

    「煙煙,你放手,快,要不來不及了——」

    「別擔心,我能行。」

    柳煙一手緊握他的手腕,另一隻手環住他的腰。

    在大學裡,她和同班女生林蕊長期霸占著全校兩人三足項目的冠軍之位,此刻攙扶賀春生,她也抱有十足的信心,卻忽略了這次的「搭檔」突然間雙腿不聽使喚了。

    肩上壓力加倍,柳煙腿一軟,兩人同時向後躺倒。

    脊背撞上紅磚地的瞬間,賀春生的手臂牢牢護在她身體下方。一聲悶哼過後,他問:「煙煙,摔疼了吧?」

    第8章 中秋

    「我從來沒有躺著看過下雨。」柳煙輕聲說,「這是第一次。」

    賀春生無聲地笑了。

    靜靜躺了幾分鐘,他努力撐起上半身,為柳煙擋住急速落下的雨點。

    「浪漫是挺浪漫的,就是容易感冒。」

    「我不怕感冒。」柳煙小聲說。

    「我也不怕。」賀春生微笑,雨滴打濕他的頭髮,順著發梢流入衣領,「剛才你打電話又是道歉又是賠罪的,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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