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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15:41 作者: 朵瀅然
    賀春生昏迷之前,住在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裡。

    三年前,賀春生大學畢業回來,翻修了房屋,舊房梁破磚爛瓦一律換成了新的。

    他一直獨居,很少請人到家裡做客,一日三餐也是自己解決。

    賀春生和他大伯家的走動比較頻繁,卻幾乎不在一起吃飯。只有逢年過節,他才會買好禮物,出現在大伯家的飯桌上。這回生病,對他而言,是一次難得的拉近親情的機會。

    柳煙明白,貿然讓賀春生從大伯家搬走,對兩位老人是不公平的。

    於是,她決定,計劃分兩步走。

    成功與否,就看賀春生的配合程度了。

    窗外非常安靜。

    柳家沒養雞,院裡的地也沒浪費,柳振華開墾出了蔬菜區和水果區,東邊種菠菜和捲心菜,西邊種了兩排棗樹和桃樹。

    蔬菜水果早已收過一波,地面和樹枝光禿禿的,為小院平添幾分蕭瑟。

    沒有公雞打鳴和母雞下蛋提醒,柳煙一時很不適應。

    她披衣下床,掀開窗簾一角朝外看。

    深灰的雲層厚厚地鋪滿了天空,棗樹桃樹的葉子偶爾動一兩下,可見風和雨都在蓄勢待發。

    吃完早飯,剛過六點。

    柳煙撥通薛楓的號碼:「小薛,今天我晚點去農場,順利的話中午十二點能到。辛苦你多幫我盯幾個小時。」

    「沒事的,柳姐,你忙完再過來吧!」

    暫時關掉手機,柳煙換了一身帆布面料的工作服,又從雜物間搬出兩桶塗料和工具包。返回廚房,她摘下牆上掛著的鑄鐵炒鍋和平底鍋,連同炒菜鏟洗鍋刷一起打包捆好,表面蓋一張防水布,全部堆在手推車裡。

    棉線手套,兩雙。

    報紙折成的帽子,兩頂。

    滾筒刷、羊毛刷、丙烯顏料和水粉畫筆,若干。

    推車出門前,柳煙跑回屋子,選了一卷大紅色的尼龍繡線,一齊放進工具包里。

    賀春生的家,位於新星村最東面。

    每天清晨,他是村子裡第一個看見太陽升起的人。如果在東牆鑿開一個口子,開一扇造型獨特的窗,那麼陽光照進來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一定會止不住……

    「柳煙,你這是幹啥去?」

    飄遠的思緒被李嬸打斷,柳煙停下歇腳,笑著招了招手:「我往春生的房子運點東西。我們打算刷刷牆,布置布置新房。」

    李嬸又問:「啥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柳煙回答:「快了。秋耕過後,春生身體好點了,我們就擺酒請客!」

    村民們大多醒得早。

    一路走來,柳煙和大夥打招呼問好,走到村東頭時已嗓子冒煙。

    映著朝陽的金光,高大卻略顯駝背的拉長身影,赫然闖入柳煙的視線範圍。她及時收住步子、拉住手推車,才沒和雕塑一般佇立不動的賀春生相撞。

    「抱歉,我來晚了。」

    「你沒晚,是我早到了半小時。」

    他回頭,柔和聲線對上蓬亂髮型,有些突兀,又有些特別。

    「昨晚睡得好嗎?」柳煙抬手擦汗。

    隨著她的動作,鬢邊一綹頭髮不肯安分地待在耳朵後面,總是頑皮地跑出來,浸透汗水悄悄粘在她的臉頰。

    賀春生連忙轉頭看向別處:「不好。超睿晚上水喝多了,起夜起了三回。」

    「我也沒睡好。」

    「柳叔柳嬸不在家,你一個人害怕?」

    「不是。我家沒養小動物,院子裡太靜了,我反而睡不著。」

    柳煙繞到賀春生身前。

    看到他使用了助步器,她的心情愉悅指數節節攀升:「用著還順手吧?」

    「滿分十分的話,我給這個打九點九分。」賀春生說,「至於扣掉的零點一,是因為高度,為了適應它,我得貓著腰,時間長了有點累。」

    柳煙笑了:「高度可調節,來,我幫你!」

    她扶賀春生站到一旁,然後蹲下去旋轉助步器的鎖緊螺母,把四條腿分別向外拉伸十厘米。

    「好了。試試看,和你的身高匹配了沒有?」

    賀春生扶著助步器,前進後退幾個來回,唇邊笑意漸濃。

    「煙煙,你真厲害!」

    「不是我厲害。」柳煙摘下手套,左手高高舉起,刮一下賀春生的鼻樑,「是你懶,不仔細看說明書……」

    「喲,小兩口忙著呢!」路過的村民不失時機打趣道。

    賀春生臉不紅心亂跳:「嗯,我們打算布置新房。」

    村民三三兩兩走過身邊。

    一一打過招呼,目送他們走遠,柳煙輕輕挽住賀春生的手臂。

    「我的男人,開門吧!」

    短短几個字暗藏神奇的魔法。賀春生面紅心熱,翻找口袋的動作像剪輯失敗的電影畫面,鑰匙遲遲沒有現身,手卻抖個不停。

    「我來!」

    柳煙拽開他的手,摸進褲兜,左邊摸完摸右邊,一無所獲。

    她問:「家門鑰匙落在大伯家了?」

    賀春生掌心平展:「沒有。我犯迷糊,其實攥半天了,滿手的汗。」

    「緊張啥?」柳煙說,「你不會是一看見我就冒冷汗吧?」

    「汗是熱的,不冷。」越說越不到點子上,賀春生搖搖頭,甩走腦子裡亂糟糟的想法,「平時我上兩道鎖,那天病得突然,大伯只鎖了一道,不難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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