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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PARTⅠ

2023-08-21 22:51:34 作者: 芃羽
  薄敬言立在床邊,看著依舊沉睡中的長孫無缺,劍眉輕攏,心事重重。

  長孫無缺始終沒有醒來,可是她的肚子卻一天天變大。

  他從地府回魂已過了七個月,那天在地府發生的事卻依然歷歷在目。

  殺死閻王的過程他像個旁觀者,只感覺有股強大的力量借用了他的魂體,而那個強大的力里,來自緲生腹中的胎兒。

  當那孩子開始有了心音,他強烈的意識和驚人的力量就出現了。

  是那孩子救了他和緲生,也除掉了閻王。

  他猜想,也許,閻王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在他手中,才對他如此痛恨,拼了命想改變命運吧?

  諷刺又可悲的是,閻王為了改變命運,布了這麼大的局,到後來卻什麼也無法改變。

  他和緲生醒來之後,都為此感慨又喘噓不已。

  當然,他們也同樣為他們這個還未出世就擁有超強能量的孩子惴惴不安。

  聽長老們說,長孫無缺腹中的胎兒,也是在那一天,同一時刻,開始有了心跳。

  橫跨隂陽兩界的這個孩子,擁有薄家和閻王的血脈,他,是自己一心想得到的孩子,可是,很可能卻也是無法擁有的孩子。

  命定的下一屆閻王……

  這個奇特的身分,又怎麼可能會在陽界出生?

  怕是得在地府出世吧?那麼,緲生怎麼辦?

  閻王一死,所有他的罪行被揭發,她便順勢恢復了花羅女帝的地位,暫時代管地府。

  可她現在只是個靈魂,她的二魂七魄已轉生成長孫無缺,這分裂的魂體,在地府生下胎魂之後,到底會變得如何?

  難道他再也見不到她了?而她,只有等到長孫無缺這軀殼死後回歸,才能重生嗎?

  他們在這漫漫的輪迥中,要如何才能重逢?

  想到此,他就心痛不已。

  這七個月來,每日每夜,都是思念。

  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他在床沿坐下,握起了長孫無缺的手,憂心之餘,最痛苦的事,是思念,對緲生的思念。

  雖然他的法力因那隂陽交界被封印而全然復原,但薄家所有人都禁止他再次進入地府,似乎擔心他一去就再也不想回來,總是派人守著他。

  也許,那些老像伙的擔心是對的。在他心中,或者的確有著這種想法,如果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都只能在地府,那麼,他真的無所留戀。

  只是……薄家的傳承怎麼辦?身為宗主,這是他無法推卻的責任,也是他依然在這裡受相思之苦,無法任性而為的原因。

  渺生靈魂未滅,她的詛咒依然影響著薄家,他該如何處理這件事,也成了最大的困擾……

  夜已深,思慮煩雜中,他抬眼望向窗外,時值冬夜,天空飄起了細雪,將大地妝點成一片銀白。

  他忽然想起了緲生,如果她能看見這片美景,肯定欣喜若狂。

  那總會因為一點點小事,一些小小美麗,就歡喜燦笑的女子,他是如此思念著她啊……

  就在此時,屋外雪中似乎有個人影。

  他微微一怔,開門踱了出去,赫然發現一個挺著肚子的身影,正在雪中嬉戲。

  他呆愣了好幾秒,驚喜地喊道:「緲生!」

  渺生回頭看著他,漾起了一朵美麗動人的微笑。

  「敬言,是雪耶!白色的雪!」

  「緲生,你怎麼……」他大步走向她。

  「這是夢啊!好美的夢!」她笑著奔向他。

  「別跑,當心摔……」他才提醒,就見她向前撲倒,他大驚,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穩穩地抱住。

  兩人在雪中相擁,心情都激動不已。「敬言,我好想你。」她反手摟住他。

  「我也是。」他吻了吻她的髮絲,心想,如果是夢,就別讓他醒來。

  「你知道嗎?我前幾日還在想,我不能忍了,我一定要來看看你,但最近肚子更大了,我常常懶惰想睡,沒想到睡了還能夢見你,這樣的相見,也好。」她偎在他胸前,說著說著鼻音變重,聲音微哽。

  他捧起她的臉,發現她眼眶已蓄滿了淚水,心頭一緊,低頭便吻住了她的雙唇。

  他們熱烈地吻著,交纏的口舌傾訴著兩人幾乎成

  ..

  疾的相思,雪花片片灑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們的心正灼燒,情正濃烈,根本不畏寒冬。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盯著她臉上、眼睫上沾著的雪花,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臉,她的眼。

  緲生伸出手,撫mo他清俊卻充滿憂思的臉,輕聲說:「別太操心,事情應該會解決的,只是,你會等我嗎?會嗎……」

  「我會一直一直等著你,永遠。」他話一出口,忽地愣住,似乎在久遠的什麼時候,他也曾這麼說過。

  在那血紅的月夜,他曾經向一個心碎的女子承諾過……

  緲生雙眼一紅,潸然淚下。

  原來,那最後一夜,他說的是這句話啊!

  「我愛你。」她湊上前深深吻了他,說罷,身形便化為雪花,消失在雪中。

  「緲生……」他悵然若失地想抓住她,伸出手,卻什麼也沒觸碰到,只有幾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真的是夢啊!他們竟只能在夢裡才能相見……

  他在心中輕嘆,身子一動,醒了過來。

  眼前已沒有緲生的蹤跡,只有長孫無缺仍安靜沉睡著。

  落寞地起身,他走出房間,才一開門,他就愣在門口。

  一個年約四歲的小男孩就坐在屋外長廊的欄杆上,睜著圓亮的眼睛看他。

  他們就這麼四目相對,互望了好半晌。

  「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男孩人小鬼大地頭吸氣。

  「你……」本來想問問男孩是誰,但看著那眼熟的眉眼嘴鼻,很快就有了答桉。

  「既然你們這麼相愛,就讓我幫幫你們吧!」小男孩一副老成地說。

  「你要怎麼幫?」他挑了挑眉問。

  「就讓她主魂歸位,真正轉生吧!」小男孩朝躺在床上的長孫無缺努努嘴。

  「你做得到嗎?」他又問。

  小男孩和他一樣的挑了挑小眉,說:「當然。」

  「讓她真正轉生,代表她的靈魂就真的消失再重生了,是吧?」

  「沒錯,以死換生,詛咒就沒啦!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她也不會再整天哭給我聽。」

  小男孩的小臉全是不耐。

  「她……整天哭?」他心疼地抽了好幾下。

  「對,太吵了,還是把她還給你吧。」小男孩輕啐。

  他感激得好想摸摸他的頭,小男孩卻給他一個「不得無禮」的眼神。

  「我知道你很感謝我,但是……」

  「但是?」他心一凜,有點不安。

  「不知道她哪一天會醒,沒有確定時間。」

  他鬆了一口氣,微微一笑。「沒關係,多久我都會等她。」

  「記住,只能等,什麼都別做,否則功虧一。」小男孩話中透著玄機。

  「好。」他沒有多問。

  小男孩滿意地點點頭。

  「那你呢?她回魂了,你就得在這個肚子出生了。」他看向長孫無缺的便便大腹。

  「嗯,為了讓你們相守,總得付出代價。陽壽只有二十,不能再多了。」小男孩雙手環在胸前,像個小大人般思量。

  「二十啊,但在這之前呢,地府不能一日無主。」他再問。

  「所以啦,我只好辛苦一點,兩邊忙唄!」小男孩無奈地搖搖頭,跳下木欄,往外走去,嘴裡還啐啐隱著:「真是的,我為什麼得管這麼多事啊!」

  他看著小男孩可愛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這小子,還挺討人喜歡的。

  但小男孩倏地站住,回頭說:「這種忙我只幫一次,可別以為我們是自己人,就可以叫我在生死簿上動手腳。」

  他收起笑容。

  這小鬼……

  「天命就是天命,誰都一樣。」小男孩露出一抹早熟、看透一切的冷笑。

  薄敬言心下微悚,眼前的小男孩只是虛貌,可不能忘了他真正的身分。

  「放心,我已沒有野心了,這兩世,讓我學到的就是順應自然。」他豁達地回應。

  算計再多再深,終究贏不過天命,還不如活在當下。

  而今,除了深愛的女人,他別無所求。

  就像來得突然那般,小男孩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毫不在意,只是踱回長孫無缺身邊,溫柔地看著她,低聲說:「只要你能醒來,多久我都會等你。」

  窗外的雪依舊下著,但他心中卻暖了起來,因為他知道,冬天終會過去,而春天已不遠了。

  薄敬言萬萬沒想到,小男孩要他做的「等待」,竟然是個磨人的大難題!

  十一個月了,長孫無缺竟然仍未清醒,而她肚子裡的胎兒,早已過了足月。

  薄家全部的人都焦慮萬分,眼見胎兒一天天長大,可偏偏母親沒有要生的跡象。

  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請來高博士,詢問是否要剖腹取出孩子。

  高博士檢查了長孫無缺的身體狀況,又掃描了胎兒的情形,說道:「以醫學的角度來看,為了母子均安,最好的辦法的確是剖腹取出胎兒,否則再等下去,孩子過大,會影響到產婦的安全。」

  這個建議在薄家興起大波瀾,幾乎所有人都贊成這個作法,唯獨薄敬言獨排眾議,不准任何人動長孫無缺。

  「敬言,你就不擔心孩子到時生不出來,或是悶死在無缺肚子裡嗎?」薄少春煩惱得蒼老又惟悴。

  不擔心嗎?

  薄敬言比誰都擔心,但他謹記他的兒子叫他別做任何事的警告,必定有其道理,即使這件事目前看起來兇險無比。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向薄家所有人說。

  「再等下去,搞不好一屍兩命啊!」大長老急得跳腳。

  「不會的,無缺和孩子都會沒事。」他沉聲說。

  眾人束手無策,只能繼續等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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