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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03:44 作者: 天夏遊龍
他有太多事要問,太多話要講,卻捨不得開口,只願此刻時光無盡,永駐停留。
然而,唐澤明先在夜中輕問出了口:「你怎麼找到我的?」
任開心道,不難,也就先起個極瘋的念頭,然後一條道走到黑,帶著下地獄的決心賭上命,就成了。
他面上不在意地笑了笑,知道唐澤明問的是追去機場的事,「可能因為你道別道得太差勁,而我又特別討厭道別。另外,你該換輛車騎的,夜路德太招眼了。」
要不是夜路德,他還真不能及時發現那座私人停機庫。
唐澤明淺淺彎了下嘴角。
「局裡有消息嗎?」既然已經開口,任開順著聊起案子。
「還沒,霍天成的嘴沒那麼容易撬開。
「誰去審訊面臨的情況都一樣,毒氣罐就是霍天成最大的籌碼,只要警方一天不找到毒氣罐,他就有資本談條件。
「霍天成傻了才會放棄護身符,何況他聰明得很。」
唐澤明說完,起身的時候呼了口氣,打了止疼和冰敷過的肋骨已經好了很多。他走到床頭,倒了些水給任開和自己。
走廊的燈光隱隱射入,任開看向站在床頭的人,腹部的衣衫下有明顯包紮處理過的痕跡。「這就是你說的輕傷?」
「嗯,輕傷不下火線的輕傷。」
看著唐澤明的表情和他那語氣,這要命的冷幽默,又熟悉地回來了。
任開忽然伸手,迅猛,像撲向獵物的頂級掠食者,扯倒了身前人。
即便只用單手,任開也能將力度和角度控制得十分完美,唐澤明背部朝下,跌到了床鋪上。
任開緊跟著翻過身去,跨坐壓上,他拱起背部,以免碰到唐澤明受傷的肋骨,接著傾身,僅用右前臂抵死唐澤明的頸部,再以受傷的左肩貼緊他的鎖骨。
這樣一來,如果被壓制的人想要掙扎,起身,就勢必會在任開的左肩處傷上加傷。
唐澤明無奈選擇了放棄。
任開的呼吸貼著身下人修長的頸脖起伏不定,他在他耳畔低語。
「你躲我,瞞我,騙我那麼久……我們是不是有筆帳該好好算一算?」
唐澤明微微別過臉,他還沒來得及開口。
走廊里有前後接踵而來的腳步聲越靠越近,伴隨著輕微的談話音。
門外的光線狹長,剛好拖曳,落到糾纏的兩人身上,如果此時走廊上的眾人經過,會清楚地留意到病房內的情形。
唐澤明抬眼望向任開,黑夜般的眼睛像要將他吸入,他緊閉雙唇,不發一語,如水的深瞳里已準備好了承受可能的不堪。
他知道任開氣他氣到炸,他不知道他要怎麼罰他。
任開幾乎沒有遲疑就將唐澤明拉起了身,兩人身形旋轉,交換,眨眼間,任開將唐澤明推上灰白的側牆。
在這裡,一切又都安全地隱匿到了黑暗中。
任開的右臂依然壓制著唐澤明,現在他的整個上身都貼著唐澤明了。
唐澤明的神情里有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見我的第一次下手可比這個還重不少。」
聽當事人就在自己耳邊陳述曾摜他上牆的荒唐事實,兩人間原本劍拔弩張的態勢,莫名就瓦解消散了。
氣氛為之一松,任開索性笑了起來,他退開些身,換了調侃的口吻道:「那下算什麼,我見你的第一個下馬威是把你銬著押上警車。」
回憶接踵而來,相處的點滴划過,漸漸,任開收斂了笑容,他垂開頭道:「你,怎麼能……騙我那麼久…… 」
唐澤明心裡窒住,抬頭微微後仰,輕磕到牆,長長的嘆息讓他覺得肋骨生疼。
「你有多氣我都是應該的,但對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來說,讓愛的人遠離所有死亡的威脅是他唯一能做,且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做到的事。
「我怕你受傷,怕你被牽連。
「任開,這世界讓我有第二次機會能見到你,我就不會讓任何危險落到你身上,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唐澤明,」任開低頭看他,眼裡滿是無奈,「我是個警察,刑警。」
唐澤明不以為然道:「至少,不該有傷害是從我這兒來的。」
「就因為這點?」
「這還不夠嗎?」唐澤明反問,「我還怕你知道真相後會亂來,當時大成哥他們藏匿在三岩小區,你差點就公報私仇了,後來的大霧山也不過一念之差。」
任開嘆了口氣,目光轉向窗外,「你知道你出事後,我從來沒原諒過自己。」
「任開,有錯的人是我,不是你。」唐澤明搶了他的話。
任開將目光移回他,「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下的那些決心,你做的決定有多難?我沒法想你竟然一個人扛下了一切,走到現在。」
「其實……我,」
唐澤明話才出口,任開整個人莫名就激靈了下,如臨大敵地盯緊他。
唐澤明想說自己現在的身體受過太重的傷,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恩賜,他知道借來的這具身軀往後只會越來越差,很可能撐不到常人該活的歲數。
他早想過,既然已經分別,就不該再拖累任開了。
但現下,看著任開望向自己那緊張的神情,看著他左肩的傷勢,唐澤明沒法開口。
至少不是現在。
這樣的夜,在這寧靜的只有他們倆的空間裡,他也貪戀任開的靠近,貪戀任開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