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2023-09-20 11:03:44 作者: 天夏遊龍
他忍得辛苦,卻還得讓那個正常的任開再堅持會兒,「我和你在一起的事,不用對口供?」
調查組除了找本人問話,當然也會問話所有相關人等,尤其是當晚既是當事人又是任開拍檔的溫冷。
「我應該十一點左右到的你那兒,具體時間你記不清了,這很正常,你睡著了,我叫醒你和你說了入室案的事,說完我就走了。」
任開看著溫冷一路走回大樓的身影,直到人消失在樓道內。他返身去開車,坐上駕駛座的時候,伸手探向胸口懸著的雙戒,摸索了幾下。
那個潛伏著的任開終於顯現,徹底占據了他。
任開轉頭先將車開到僻靜地方,從後備箱裡撈出一袋垃圾來,他藏下的溫冷家的垃圾。
翻檢過後,任開在這袋垃圾里,發現了張破損半皺的快遞簽單。
他對著那張簽單端詳了片刻,上面是溫冷的名字,筆跡隨意潦草。
陽光下,「溫」字的重心略高於「冷」字,兩字的粘連是從「冷」字「令」的最後的折點反轉上去連到「溫」字的第一點,也就是說,簽字人是先寫「冷」字再寫「溫」字,與常人手序相反。
正常的書寫順序是從左到右,但任開也見過一些反常情況,比如有些左撇子會將名字由最後一個字從右至左書寫,這樣寫起來順手,不會擦到前字,讀起來的時候又是符合常人習慣的。
通常這是兒時養成的習慣,孩子寫得天然順手,等父母發現的時候,因為只是簡短的名字如此,並不影響正常的大段書寫順序,也就隨意了。
任開將那張簽單挑出來,摺疊放好。
他將搜來的DNA送到一家私人機構檢測,負責人是他同屆的校友,也是警隊出身。
任開手裡有唐澤明和溫冷的DNA樣本數據,他抹去姓名等信息,讓對方結果出來,只要告訴他比對後和哪一份吻合。
他又給一位業內權威的筆跡專家打了電話,對方和任開有過多次合作,還欠他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任開表明是自己的私事,要驗一下筆跡,對方也不多問,只問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任開之前去緝私核查的時候,雷新明給了他不少文件副本,還搜羅了唐澤明餘下的零碎物件一股腦給了他。
當時雷新明怎麼說來著?
等你來這一趟等了有一年多了。
那批文件里有不少手寫資料,任開將溫冷在緝私時手寫的材料,填的表,加上他到重案大隊後,填過的所有表格,寫的筆記,還有唐澤明的筆跡材料都封裝好。
最後,他看著那張快遞單,想了想,將上面的日期撕掉,只留下了簽名部分,一併放入袋中,親自送去了筆跡專家所在的城市。
單程五六個小時,來回十多個小時的長途。
路上任開看著副駕上的那堆表格,自嘲得笑出聲。
溫冷三個月時填的搭檔意向表上怎麼寫的——願意服從任開的安排。
願意服從任開的安排,和唐澤明的一字不差。
評語呢,他當時是怎麼笑溫冷太誇張的,「可能是前世修來的,最好的搭檔。」
任開呼出口氣,差點在高速上開不下去,他拐進休息區,要了杯咖啡。
如果這些全是巧合,全是他的猜測臆想,也已經阻止不了他了。
任開能感到自己的狀態越來越滑向唐澤明剛走的時候,他游離在兩個世界裡——五色吵雜,飛馳而過的表象現實和黑白幽謐,只有他和亡靈的虛妄深淵。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瘋勁全是狠命拽著他下墜的,而這一次,隨著調查,積聚的瘋狂更像嗑藥嗑過了頭,對著某種叫唐澤明的癮持久亢奮。
從昨晚升起那個念頭開始,任開就走上了不歸路,他一邊清醒地看著自己因這念頭,精神滑向最危險的邊緣,一邊一意孤行,仍按著最瘋的路線去查證那些線索。
現在,只要讓任何一個認識他的人知道他在做什麼,從姜月到齊素素,甚至重案大隊全隊都會盡力來阻止他,不是因為任開的念頭有多瘋狂,而是他將它們當作事實去求證。
他上一次的狀態,所有人有目共睹,如果再來第二次,任開真的會瘋。
他自己清楚嗎?
比誰都清楚,但任開更清楚,當念頭起來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他只有去查,去賭,讓他放棄,不如直接叫他去死。
查,他可能會瘋,不查,他一定會瘋。
到了這一步,任開已經不需要向任何人求證,誰來告訴他真相都是不可確信的,到了這個點上,任開不信任何人,他只信親手調查出的真相。
現在,在一連串的偵查,搜證,布局後,還剩下兩件可能的證物沒有調查——溫冷的夜路德和那隻黃銅打火機。任開需要對它們有合理解釋。
也許要感謝內鬼讓他被迫停職,讓他能擠出些時間查證。
任開的精神處在瘋狂的邊緣,頭腦卻是極度冷靜的,可以讓他極儘可能地使出所有手段。
他從夜開到明,天亮後準點踏入督察大樓報導。調查間歇,任開一臉無所謂地嗑睡在審訊室里,茶來了喝,咖啡來了照飲,等到菸癮犯了只能被對方拿捏住,接著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對熬,拿著紙杯里的液體一杯杯對付。
翻來覆去交代各種問題,被內部審查,被當敵人對待,任開還熬得住,和預計的一樣,已經廢掉了人,對方沒必要再在背後施壓。任開至少還沒被留過夜,每天還能被放回去透幾小時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