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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03:44 作者: 天夏遊龍
因為沒有參透釋論,所以一直沒能找到師父的遺言,覺空無法名正言順繼承衣缽,又不甘心交出,只能選擇隱瞞了。
溫冷麵上看不出表情,「方丈今時今日參透了嗎?」
覺空停頓了下,垂頭道:「沒有,還沒有時機。」
溫冷點點頭,「那,方丈就甘心這麼坐化了嗎?」
覺空苦笑,望向手中火燭,「貧僧的因果今日已到盡頭,只有等下一世再求精進,再修正果了。」
溫冷亦緊盯上那火燭,「這因果是和方丈今日要保的人有關嗎?」
「是也不是。」覺空再度望向溫冷,「和兩位今天的到來可能更有些因果。」
溫冷覺得覺空話中有話,不吝嗇表現出濃厚興趣,「哦,可否請方丈法師明示?」
覺空將火燭舉到身前,燭焰似要隨時滴下,溫冷不得不高度緊張應對。
火光聚集照亮了覺空的面容,他幽幽道:「貧僧,出家前俗名柯成。」
溫冷怔住,瞳孔微放,雙眼一眨不眨望著覺空,太多信息剎時湧入腦中,他努力在震驚中維持清醒,光憑覺空今時的樣貌和身形,溫冷完全認不出他。
他看不到覺空臉上有絲毫作假的神態,而自己作為審訊老手,最熟悉嫌疑人全盤托出後的如釋重負和隨即而來的疲憊、迷茫。
眼前的覺空,臉上這些表情一一呈現,絕對真實,溫冷不得不強迫自己先接受這事實假設,再想其他。
如果覺空就是柯成,那……拋開雜念,溫冷意識到,首先是毒氣罐的下落——
他瞬間動了,撲向覺空。
覺空似早有準備,當即將移到身前的燭火高舉過頭頂,「施主止步!」
溫冷只能勉強停住身形,「如果你是柯成,毒氣罐在哪兒?!」
「我不知道。」覺空漠然道,「什麼毒氣罐……」
溫冷緊皺起眉頭,語聲嚴厲冰冷,「你到底是不是柯成?怎麼會不知道?!」
「貧僧敢以梵祖之名起誓,貧僧就是柯成!」
「你——」溫冷試圖轉移覺空視線,好阻止他自焚。他最要緊的是抓住眼前人將他帶到警局審問,而不是在這兒浪費時間,徒勞求證。
他必須要知道毒氣罐的下落。
溫冷再次撲出時,覺空也動了,他手中長明燈盞傾斜,香油頃刻潑落,覺空連同整身衣物即刻著火。
溫冷飛快跳開抓過一側的帷幔,想要包覆瞬起的火焰,可惜覺空周身都是火油,勢起太快,根本無法撲滅。
溫冷焦急再問毒氣罐,覺空乾脆不再出聲。
溫冷撲向四面去扯開覺空近處的帷幔披掛,想阻止火勢蔓延。
幾個呼吸間,覺空已痛苦難抑,發出呻.吟聲,人形火焰升騰起來,溫冷再難以靠近半步。
溫冷猛地停下身形,突然高聲問:「柯成,你最後受的槍傷在哪兒?」
他已經問不出毒氣罐了,至少要確認死者的身份。
「右肩。」覺空將回答當作痛苦的宣洩口,聲音悽慘,他卻仍勉強維持著坐姿。
溫冷沉默,下意識點了點頭,不再追問。那是唐澤明最後在邊境追緝柯成時,雙方槍戰中,他留給他的。
片刻後,眼前的覺空似乎達到了某種零界點,反倒沒有之前表現得那麼痛苦,他重新直起了肩背。
溫冷心下瞭然,火已經燒灼到覺空大部分的神經,讓他知覺麻木了。
再往後,取決於覺空的個人意志,也許要過上一陣,也許很快,他就會陷入昏迷,徹底如朽木坍塌散盡。
「方丈,或者說,柯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溫冷最後問道。
眼前的人形火焰透紅,高漲。
「貧僧總覺得和施主不止一面之緣,」覺空開始止不住地咳嗽,話語變得沙啞無力,「施……主為什麼知道我中槍的地方,你……究竟是誰?」
溫冷望著眼前熊熊火焰,純淨,耀眼,令人退卻,渴望臣服,而身在其中者,應已身在地獄。
覺空身後的窗欞爬上了火舌,眼看立柱,木梯欄杆都將著火,煙氣漸漸散出。
溫冷不再猶豫,「如果你真的是柯成,那我就是——唐澤明。」
火中傳來長長嘆息。
「真是……因果圓滿。貧僧可以去了。」
樓梯轉眼已經著火,溫冷將手中的帷幔大幅抖開,包裹住自己,轉身向下衝去。
因樓梯上陸續滴了香油,哪怕塔身漆過防火材料,火勢一旦起來,蔓延得極快。
溫冷飛奔直下四層多,在接著下第五層時,一截木梯突然從中斷裂,他左腳踩空,直接陷進了半條腿。
溫冷迅速想用雙手撐起,然而木梯像是到了極限,一掙扎孔隙就裂得更大,溫冷使力的右腳處也塌了一塊,沒兩下他竟是越陷越深了。
煙氣像地獄的使者追來,瀰漫開後熏得人睜不開眼,溫冷不斷咳嗽。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大約只能再做最後一次努力,如果身體徹底陷落,這浮屠塔也是他自身的因果了結處了。
溫冷咬緊牙,屏住呼吸,手臂撐開,發力,最後一下,他半騰起身子,左腿被扯出血痕,右腿則幸運地已經脫困,踩穩了一側的階梯。
他最先陷落的左腿漸漸拔出到膝蓋,眼見小腿也被帶了出來,突然用來支撐的右腳下「咔嚓」聲清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