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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03:01 作者: 西熒星
無數個只能看著景程對別人綻出笑臉的瞬間,宋臨景都會被心底一些陰暗的晦澀念頭撕扯——
等到真正沒誰能掌控他的人生那天,他要把景程關起來。
他要將這十年錯過的一切在景程身上討回來,他要一字一句跟對方問清楚,為什麼景程能毫無障礙地喜歡上那麼多人,而他……
卻只甘願在景程身上消耗自己。
可在短暫的恍惚後,宋臨景卻總是只不露聲色地移開視線,並將自己不光彩的念頭沉默著唾棄成千上萬次。
景程有什麼錯呢?
是他非要喜歡景程的。
人該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愛承擔責任、付出代價、接受後果。
……
宋臨景緊緊擁抱著景程,力道大得讓兩人都幾乎喘不上氣來。
終於冷靜下來些許的宋臨景,似乎明白了他對林霽的應激來源於什麼,不是林霽這個人有多特別,不是他們這段情感有多特別,更不是對「對照組」純粹的嫉妒,是因為他自己。
林霽與景程站在一起的畫面,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將時間為宋臨景籠上的那層麻木的從容割破,沒有任何惡意卻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緩慢重塑起來的自信與自尊,將過去他毫無反抗能力的回憶赤/裸地剝露在宋臨景面前。
宋臨景的潛意識裡,認為沒有選擇權的自己是不堪的,景程不該、也不能洞悉自己的不堪,所以他憤怒,他下意識地將向內攻擊的情緒轉移到對方身上以逃避現實,卻將場面變得更糟……
宋臨景感受到景程的身體因疼痛而不自覺地顫抖著,他聽見景程喉嚨里無意識漾出的細碎呻/吟與壓抑著的呼吸,可他卻沒勇氣去看對方的表情。
他們連接得緊密到不能更緊密了,可宋臨景卻覺得他們從未這麼「遠」過。
他怕得到景程帶著愧疚的拒絕,所以不提所有與「喜歡」相關的字眼,怕景程因愧疚或同情勉強接受他,所以不將自己熾熱的愛意直白表述,怕在景程臉上看到憎惡,所以此刻不敢抬頭。
宋臨景將自己埋在景程的肩窩裡,像只預知到自己既定命運的棄犬,無助地用額頭一下又一下地觸碰著景程發燙的皮膚,不肯從對方那裡退出來的同時,語氣卻可憐可悲極了,仿佛此時受了委屈的人是他一樣。
「別討厭我。」
「對不起。」
「景程……」
……
景程緊咬著牙關,才能忍住想破口大罵的衝動,以及那些與痛楚混雜著的隱秘快/感的傾瀉,他能理解宋臨景看到林霽後心情糟糕,卻無法理解對方偏執的行為和瘋狂。
他印象中的宋臨景從來不會失控成這樣。
景程對這場粗/暴甚至可以被歸為強迫性質的性/事是抗拒的,他應該怒罵宋臨景,應該將各式各樣骯髒的字詞砸向對方,應該將對方掀開,將拳頭毫無顧忌地砸在對方臉上。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生不出半分怨恨的念頭。
他只想宋臨景冷靜下來,他想和對方好好談一談,談談橫亘在他們之間的秘密,談談那些晦澀、令人困惑的感情,談談他們當下的關係,談談他們可能擁有的未來。
他們早就該好好談談。
景程沉默忍受著宋臨景強硬的動作,心裡卻並不把對方這次突如其來的過激全部歸咎給宋臨景。
大概是自己持續不斷的逃避和游離讓宋臨景痛苦了。
景程心裡想道。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卻也無法坦然地責怪對方。
畢竟這是宋臨景。
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以後會怎樣,他們過去彼此陪伴度過的歲月都是真實的。
宋臨景就是宋臨景。
他承認著宋臨景的特殊,否認著宋臨景的喜歡,享受著宋臨景提供的一切、習慣著自己對對方的依賴,卻抗拒去思考其中是否除「友情」外還有其他存在。
景程心安理得地自我說服太久了。
他無法繼續這樣,也不能「以此為榮」。
「你別討厭我。」
「你別離開我。」
宋臨景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卻並沒有改變姿勢或主動脫離出來,只是一邊手肘支在沙發上以半撐起上身,另一隻手不留任何縫隙地擁抱著景程。
景程眯著眼睛,細密的疼痛隨著適應而逐漸褪去,原本已經逐漸渙散的意識也緩慢回籠。
宋臨景的聲音聽起來很難過。
艹!
被誤會遷怒了的是自己,被莫名其妙上了的也是自己,為對方某些過分天賦異稟的硬體條件「受苦受難」的還是自己,宋臨景難過個什麼勁兒?
景程心裡不住地罵罵咧咧,只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把宋臨景按在地上揍一頓然後剁碎了灌水泥沉海,就已經算得上道德高尚、素質感人了。
宋臨景憑什麼難過?
簡直豈有此理。
正當景程猶豫於是該給對方兩拳後好好談談,還是該把對方打到接下來半個月都只能拄拐再好好談談,他卻突然感覺肩膀濕漉漉的。
宋臨景磨蹭著的位置,似乎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正順著他的皮膚緩慢滑落。
景程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瞳仁中滿溢出雜著震驚的茫然。
宋臨景……在哭?
他有些不可置信,可宋臨景隨著一聲聲祈求般的呢喃而逐漸沙啞哽咽的聲音,卻為這個猜測提供了顯而易見的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