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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03:01 作者: 西熒星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

    「現在,滾出去。」

    第49章

    景程這一拳打得不輕。

    雖說宿醉加上被翻過來調過去折騰了小一天,讓他疲憊到連抬手都有點脫力,但用來警告宋臨景的這幾下,倒是蠻真心實意的。

    宋臨景皮膚白,從小就很容易在上面留下痕跡,捏兩下都要紅一片的那種。

    景程十六七歲的時候沒少因這個逗弄他。

    景程會在宋臨景認真寫作業的時候,不容拒絕地在對方左手小臂上,用指甲尖劃出自己的名字,宋臨景雖說眉頭皺得緊緊的,表情是一副「想死」的漠然,但倒是從來沒阻攔過,甚至可以被稱為縱容地任由景程拍照留念。

    還要面無表情地聽景程陰陽怪氣的玩笑話:

    「你好像只爛熟的軟桃子啊,一碰一個印,一蹭一破皮,我都沒用勁兒,而且為什麼你手肘,還有好多關節的位置都粉粉的啊?」

    「宋臨景!」

    「你怎麼這麼可愛啊!笑死我了。」

    宋臨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向他解釋,自己的外婆是混血,所以他皮膚看起來比較白,至於容易留痕且關節部分顏色明顯,是因為他很容易過敏,而且夏天體溫會偏高。

    但景程仍然一副堅決不聽的做派,搖頭晃腦地裝不懂,找到機會就要捏宋臨景幾下。

    十七歲聖誕節送給宋臨景的禮物,也是一枚鑲嵌成桃子形狀的粉橙色帕帕拉恰。

    ……

    此時,宋臨景的臉頰已然迅速燒了起來,與被熱氣熏紅的其他皮膚不一樣,被景程打過的地方甚至有點發紫,儼然一副如果處理不及時就會好幾天才能消下去的模樣。

    脆弱的唇瓣也被砸出了幾條細小的傷口,血絲緩慢地往外漾著。

    襯得神色有些茫然迷離的宋臨景還挺可憐的。

    如果對方現在不在他裡面,景程一定會這麼覺得。

    這張臉,只要眉宇間稍稍墜上點難過,看起來就都會很可憐

    但他現在只覺得宋臨景可惡。

    漲紅的臉可惡,眼角的滿足可惡,用指腹去擦嘴角血跡的模樣可惡,沉默不語、置若罔聞依然沒有停下來的動作可惡。

    宋臨景以前不是這樣的。

    景程心裡迷迷糊糊地想。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對自己,

    宋臨景很聽話的。

    大概是未消解的酒精殘餘,搭配上此情此景,輕而易舉地將人拖入了脆弱的情緒陷阱。

    景程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他甚至罕見地替自己感到委屈。

    但到底委屈些什麼,景程暫時也想不明白。

    母親,死亡,欺騙,宿醉的眩暈,空虛的人生,衝動放縱的性,難以理解且無從獲得的愛,與最重要的朋友徹底回不去的曾經……

    似乎都蠻值得感傷的。

    可當紛雜情緒在同一瞬間將人裹挾的時候,人通常會選擇優先處理那個最觸手可及的。

    景程也是這麼覺得的。

    「小程。」正當景程咬緊牙關準備用最後的力氣,再狠狠給宋臨景補一拳的時候,宋臨景卻出了聲,「滾出去?從哪裡滾出去?」

    「這間房,這家酒館,這座島,還是……」

    他的聲音低沉,與生俱來的冷漠被欲/望侵染、融化得水淋淋的,嗓音泛著啞,但和景程方才那種長時間喊叫導致的嘶啞不同,宋臨景的是種性/感的啞,像收費電台里的那些深夜主播——

    咬字和斷句都要精心設計,並刻意凹出足夠將人注意力迅速抓取的語調,蘊著蠱惑的意圖,絲毫不打算掩蓋調/情本質的引誘著。

    景程本就渙散的精神頓時潰敗了個徹底,他手無力垂落床邊,腳尖蜷著彎著隨著腿部顛簸搖晃著。

    算了。

    景程忽然犯起了懶。

    也不全是宋臨景的錯。

    醉酒時的意識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清明的,只不過極度亢奮的狀態會放大喜怒哀樂,也會讓人更容易被誤導,也更容易做出失去控制的衝動決定。

    顯然,景程縱橫酒場多年,終於馬失前蹄,嘰里咕嚕地就墜進了宋臨景的懷裡,想爬都爬不出來。

    隨便吧。

    事已至此,自己清醒之後再不甘心,也沒法改變昨晚自己確實從中獲得了不少樂趣的事實。

    景程腦海里猛地回憶起自己幾個小時前的熱情與瘋狂,只覺得恨不得再昏過去,最好一覺醒來之後宋臨景已經玩兒膩歪離開了。

    繼續嘰歪下去反而更狼狽,逐漸被微妙快樂席捲的景程,一邊努力適應著這個人生嶄新體驗,一邊在心裡洗腦似地自我寬慰。

    宋臨景那麼乾淨的一個人,自己也不算太吃虧,都是男的,這又不是什麼事關尊嚴的問題,沒必要計較那麼多……

    景程正斷斷續續地想著,宋臨景卻接著方才調整姿勢停頓前的話題,再次開了口。

    「你對你以前那些一起玩的『好朋友』,也是這樣麼?」宋臨景單手半撐起身子,另一隻手的拇指不緊不慢地摩/挲著往外滲著血唇瓣,像是並不在乎方才景程施加在他身上的暴戾,失去了痛覺神經似的淡然,他放緩了在此期間一直沒停的動作,只是換了種間隔偏長力道卻更重也更折磨人的節奏:

    「自己高興了就想跑……」

    「翻臉不認人?」宋臨景俯視著景程,輕飄飄地笑了一聲,他撈過床頭柜上的幾張紙巾,看起來不像是新的,皺皺巴巴一大團散發出熟悉的怪味,不僅像使用過的,而且至於擦的是什麼不言而喻,但是是景程自己的還是對方的那就不好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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