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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1:00:32 作者: 南書百城
不然什麼呢。
不能說「我就把你轉手賣掉」,她好像很怕這個;也不能說「我就不要你了」,她同樣也怕這個。
江梨好奇地停止哭泣,見他在這裡足足卡了五秒鐘,才一臉嚴肅、無比認真地,幽幽地嘆息道:「我草。」
駱亦卿突然發現。
他連威脅一個小屁孩兒都不會。
紅髮不良少年心頭浮起一絲絲頹然,可下一秒,小包子一隻爪子揪住他的襯衣下擺,竟然仰著腦袋望過來:「『我草』,是、是什麼意思?」
這聲音清脆軟糯,大概剛剛哭得太用力,小姑娘剛一說完這句話,立馬打出一個響亮的哭嗝。
可她皮膚白皙,眼睛又大又亮,蒙著一層水汽,如同落著小星星。
媽的。
怎麼能有人打嗝也這麼可愛?
駱亦卿被不知名的力量擊中,拍拍她的腦袋,溫柔地解釋:「『草』是一種植物,因為生機勃勃,所以也可以用來指代人的心情。比如我說,『我草』,就是『我好開心,見到你真高興,非常感謝你』的意思。」
不知社會險惡的江梨信以為真:「你見到我,很、很高興嗎?」
「是啊。」駱亦卿以前都不知道,逗小女孩這麼好玩。
他一邊低笑著,一邊重新抽紙,將她臉上的淚痕也擦乾:「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哥哥,剛剛我進門的時候,你在哭什麼?」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囁嚅:「被你嚇的。」
駱亦卿臉上的笑意一秒斂淨:「……可我進來前你就在哭。」
江梨猶豫一下,實話實說:「我……不想學鋼琴。」
駱亦卿點點頭,懂了。
這一小隻哭得整個人亂糟糟的,他幫她把毛茸茸的碎發撥到耳朵後面,將她松松垮垮的馬尾也拆開重新綁了綁。
然後才居高臨下,狀似隨意地問:「誰非要讓你學鋼琴了?」
江梨小聲:「我……」
「媽媽」兩個字還沒出口,玄關處傳來響動。
江連闕提著一袋零食走過來,一看就樂了:「喲,你倆這就聊上了?熱不熱?我給你們帶了飲料。」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袋子放在大理石面的小几上,把酸奶和波子汽水拿出來:「梨梨,你今天的練習曲學會了嗎?」
這本來只是無心的一句話。
可他話音一落,駱亦卿就察覺到,江梨一整隻地僵在原地。
他瞬間火了。
媽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好不容易哄好的。
這要是再哭起來怎麼辦。
深吸一口氣,駱亦卿氣定神閒地開口:「兄弟。」
江連闕:「嗯?」
「你妹妹剛剛跟我說,她今天學了新的祝福語,想第一個告訴你。」
「哈?」江連闕新鮮死了,轉而笑著去看江梨,「怎麼,想跟哥哥說什麼?」
江梨有些猶疑,轉頭看看駱亦卿。
後者一臉和善,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沒事,去吧,大聲點,告訴他。」
江梨得到鼓舞。
她抬頭看堂哥,囁嚅著,小聲吐出一個句子。
江連闕沒聽清,湊過去:「能大點兒聲嗎?」
小姑娘舔舔唇,鼓足勇氣,聲音響亮道:「我不想學鋼琴,也不喜歡樂器,哥哥,你可不可以跟我媽媽說一說?不管能不能說動她,都謝謝你……我草。」
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江連闕:「……」
江連闕:「??」
話的內容是沒問題,可最後這用「給您拜年了」的喜慶語氣說出來的兩個字,是誰教的?
駱亦卿停頓片刻,還是沒忍住。
捂住臉,笑得肩膀發抖。
江梨茫然地看看表情古怪的江連闕,再轉頭看看樂不可支的駱亦卿,陷入更大的茫然里。
「對不起啊,小江梨。」下一秒,還是駱亦卿先一步開了口,「哥哥給你道個歉,剛剛騙了你。」
他坐在她身側,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撐著腦袋,偏頭來看她,桃花眼微微垂下時,眼皮勾出淺淺的褶。
七月的陽光在少年身後蔓延,他聲線很低,勾著唇角,低低地笑,卻又很誠懇:「『我草』是罵人的,不是祝福語,也不是什麼好話,不可以拿這個說別人。」
江梨微怔,立馬驚慌失措地轉頭去看江連闕。
可下一秒,就又見駱亦卿斂了笑意,斬釘截鐵地、極其認真地道:「但你堂哥除外,他確實欠罵。要是有人把我鎖在家裡學鋼琴——」
他抬眼,涼涼道:「早被我日出八百條街了。」
「……」
-
江梨對那個暑假的印象格外深刻。
把話說開之後,她剩下的假期里,沒有任何一天,是耗在鋼琴上的。
江連闕擅作主張,取消了她之後所有的鋼琴課程,三個人格外默契,誰也沒有跟江梨她媽說。
南方的盛夏涼爽明亮,她從那時候起,多出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但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哥哥。
儘管這個一頭紅髮的傢伙長得非常像不良少年……
可此後寒來暑往多少年,她始終懷念小學時,這個與他有關的夏天。
不過——
思緒落回包廂內,江梨撐著下巴,還是忍不住:「就算是一起定做的衣服,你倆這背影也太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