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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45:45 作者: 兩塊煎餅
以前他很喜歡在深夜看月亮。
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抱著酒,抬頭便能望見世間最美的景色。可不知何時起,抬頭的次數少了,連上次認真賞看過的是新月還是半月都記不大清了。
想來,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人在吸黏他的目光罷。
他在試著,自己養一隻太陽出來。
—
翌日,卯時二刻。
荊微驪是被陣陣琵琶弄弦聲喚醒的。
她揉著眼睛坐起身,歪頭望向窗外的簌簌梨花樹。
腦海中閃過道白光,她不顧一切地掀起錦被踩上鞋,都顧不上換見衣裳就朝門口快步跑去。
琵琶樂被哐當一下的開門聲打斷,撥弦的人回頭,嘴角輕扯:「也不披個衣服再出來。」
說完,他單手將琵琶放到一旁,待走近後才發現他家素來講究的阿驪,竟然急到連腳上的鞋都左右相反了。
食指的指骨敲在她腦門上,他一本正經道:「去換衣裳。」
荊微驪沒接他這句話,開門見山:「你剛剛彈的是什麼?」
「《斗廣寒》。」
他答完,見她依然兩眼放光不願意回房穿衣服,挑挑眉,索性直接將人攔腰打橫送回去。
被抱在懷裡,荊微驪下意識扶住他胸口,心裡還是雀躍:「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要教我彈琵琶。」
樊封笑而不語,等將她穩穩放下後,才一邊幫她脫鞋一邊不疾不徐地問:「教是肯定會教,但你得告訴我為何這麼想彈琵琶?」
荊微驪也不扭捏,雙手撐在身子兩側,瞳仁亮晶晶的,仿若身處歲月的鏡花水月中:「我母親的遺物中有一把琵琶,我不想讓它蒙塵,可我不會彈,拿出來也只能擺著看看。」
樊封明知故問:「沒找其他先生學過?」
臉上躥出一簇不自然的紅,她嗓音也低下去:「找過,但是那些先生教得實在過於晦澀,我有時聽得乏了就學不進去。」
越說越心虛,吐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她乾脆低下了頭。
越過額前的細碎髮絲,她聽見男人輕而快的一聲笑,跟片小羽毛似的,就這麼從湖面上划過去。
不等反應,她的鼻頭就被人颳了下:「看不出來,我家阿驪還挺挑剔。」
我家阿驪……
荊微驪的臉更熱了。
她抬眸,氣勢嬌縱:「如果北越王殿下教得不好我可是也不要的。」
「嫌棄本王,你倒是第一個。」樊封挑眉,學著她的表情回道:「可若這個學生太過愚笨,就也怪不得先生了。」
「你才愚笨呢。」荊微驪給了他一拳,卻是笑著的。
乖乖穿戴整齊後,荊微驪嘴角噙著一絲笑,規矩地坐在紅木椅上,雙手併攏掌心蓋在膝上,倒是一副乖極了的姿態。
她的目光太過滾燙,樊封難得不自在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臉上有錢。」
打趣完,他便也不再磨蹭,長指順著撫上,輕輕一撥,幾個不成曲的調調便蹦出來。
試了試音,他目色陡然變得凌厲,一鼓作氣彈下去。
荊微驪雖然不擅琵琶,也不知道他彈的是那首曲,可也算是循規蹈矩地聽了幾天,加上她琴藝一絕,自然能聽出面前這人的一手出神入化。
前調娓娓沁脾,中調激盪殺伐,後調於悠揚霽月中又混雜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如泣如訴。
逐漸的,她入了迷。
按理來說,遇上這麼高深的技藝她應當閉上眼睛認真聆聽,可一想到彈琵琶的人是他,一想到那張俊逸的面龐,她竟有些不捨得闔眼。
「我把東西送過來——」
琵琶聲再度戛然而止,拱門外的人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樊封順著看過去,頭一次後悔把他留下了。
對於連燦的出現,荊微驪也很意外,不自然地吞咽一口後趕忙說:「怎麼了?」
感受到堆了滿院子的肅殺之氣,連燦很有眼力見兒地沒有走進去,只用下巴指向樊封:「他讓我今天一大早去排隊,說饕鬄樓的八珍味很難買,還說你會喜歡吃。」
說完,他把東西小心翼翼地放下,溜走時腳底生風。
只是他跑得太著急,完全忘了樊封特地交代過的「保密」一事,更沒有注意到男人臉上的森然陰沉。
可他沒看見,卻被荊微驪瞧了個十成十。
她笑吟吟地將裝了八珍味的食盒抱過來,語氣微揚:「看不出來呀,北越王殿下這麼疼我,派人一大清早地就去排著買吃的。」
樊封嘆了口氣,故意道:「我疼你你才知道?」
被他反將一軍,荊微驪撇嘴,想到這傢伙不能給半點好臉色的脾性,她乾脆也懶得反駁。
饕鬄樓的八珍味是荷京一絕,更因為每月的限額販售而彌足珍貴。連燦雖然是一大早去排的,但她猜,樊封至少昨天半夜就已經安排人了罷。
想至此處,她笑意更甚。
被連燦斷了興致,樊封沒繼續彈琵琶,而是抬手將荊微驪摟過來,湊上去跟她吃同一塊海棠酥。
說是吃,但其實根本就是搶。
受不了這麼惡劣的攻勢,荊微驪一把推開他,眼窩中盈著不可言說的晶瑩:「又不是不給你親,下次能不能提前說一聲呀。」
話音剛落,男人便抬手拭去她的嘴角殘渣,口吻沉柔:「好,那下次我提前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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