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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45:45 作者: 兩塊煎餅
刺客們被逮個正著,卻死都不願意說出幕後主使,為了靠他們博個功勞,烏泱泱的人可是巴不得能從霍平蕪這裡尋摸點利頭。
左右是敵國早些年送來的質子,若尋不到,那就安個。
那些手段他們玩得熟練,他也了解得通透。
畢竟,他也時常用。
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某些實在稱不上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他斂神,問:「金羽衛是白老將軍曾管的兵,溫彪滲透得不快,應是比較好下手的,你意如何?」
「隨我挑?」霍平蕪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睛似皓月辰星,還帶了點孩子氣的單純:「那我想要個女將來監視我,這樣日日瞧見她也心曠神怡不是?」
又是一聲冷哼,樊封的後背從冰涼的牆壁前挪開,麻利地撈起貓準備離開:「你倒是想得挺美。」
說完,就不再逗留於此。
還有些戀戀不捨貓兒的柔軟毛髮,霍平蕪撇嘴,故意沖外面還未遠去的人喊道:「當初是誰說,再也不會養活物了來著?怎麼,轉性了,這隻貓是哪裡打動了你?」
步履匆匆的男人忽得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初,連頭都不稀得回。
又或者說,是怕露出破綻,壓根不敢回。
離開質子府後,樊封將貓塞給屬下耿唐,將人打發走後,自己個兒不緊不慢地轉了阡陌道,直通東大街,三兩下就又拐進小巷。
這是太師府坐落的街巷。
踱著被刻意放慢放輕的步子,很快便摸到了太師府後牆附近,正巧,聽見從一牆之隔的府苑內傳出的樂曲。
附耳傾聽,似是琵琶。
弦音斷斷續續略顯嘈雜,曲調平和乏味,像是沒放佐料的青菜葉。嚼在嘴裡也是了無生趣的枯燥。
甚至聽得出彈奏者不算熟練的技藝手法。
腳尖停在一簇雜草前,他眯了眯眸子,似在猶豫。
終究還是沒忍住,他縱著輕功一躍而上,踏住了牆頭檐瓦,身後是漆黑的夜色,借著棵極其巨大的棠梨樹隱藏身形。
春色侵占滿園,雪白的花瓣洋洋灑灑墜在樹根底部,還有木鞦韆的兩側。
少女紗裙裹身,腰身纖軟不堪一握,許是剛沐浴完,美緞般的錦發還沒幹透,不著珠釵玉飾,鬆散地披了滿背。她坐在鞦韆上,懷裡抱著把琵琶,素手懶懶一撥,幾個弦音便跟著蹦躂出來。
月色怡情,他只安靜地站在那裡,不敢發出半點動靜,生怕驚擾了這幅夢中景。
她的美不是靜謐無聲的,不是山谷清澗的黃鸝婉轉,更形似密林深處的捕食者,攻擊性太強,卻又美得驚心動魄,令人不自覺想多看幾眼。
兀的,他皺起眉,生了厚繭的指腹摸上胸膛,拇指正對著的位置,裡面是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種難以自控的悸動,他陌生卻沉迷。
待他離開後不久,荊微驪愣愣地抬頭一望。
是個無意識的動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朝那棵樹看去。只知眺去時,白色的小花掛滿了樹梢,於零星的辰色下無比動人。
「姑娘,起風了,回房歇息罷?」青瑤走過來,手裡還拿了件外袍。
收回目光,荊微驪用下頜指了指琵琶,示意她將其抱回去。
這把琵琶是她下午從母親的舊物中翻找出來的,印象不深,幾近於無。記憶中,母親好像並不通管弦之樂,這才令這把樂器多年蒙塵。
可既鮮少撥弄,卻還小心翼翼地存在紅漆木的大柜子最下面,可見了寶貝了許多年的。想來,這把繪有青鸞圖的琵琶於母親,定意義非凡。
偏偏她唯一會的樂器,也只有古琴。
「對了青鸞,你可知荷京中哪家的千金擅琵琶?」扯出小丫鬟的細窄袖口,荊微驪發問。
青瑤腳步頓住,認真想了圈,才小心翼翼地說:「倒是不曾聽聞有閨閣千金擅琵琶,但據說,已故的太后娘娘風華絕代,精通十八般樂器。」
「這樣啊。」失望地笑笑,她鬆開手,想釋懷卻又有些不甘心。
看出她的滿腹愁腸,小丫鬟轉了轉眼睛,提議道:「姑娘您冰雪聰明,再難彈的琴譜也過目不忘,不如咱們明個兒就開始習琵琶,定然是進步神速。」
美眸微眯,她有了主意。
……
回到王府後,樊封沒急著沐浴休息,而是直奔庫房。
他難得惦記起了當年從太后那裡得來的物件。
說來好笑,外人只知他一身通天的武藝,卻不知,他也曾被自家師父以「陶冶情操」的名頭,逼著學了幾年的琵琶。
一口氣吹來黑箱子上的浮灰,鎖扣「咔噠」一聲,箱蓋大開,露出裡面陳年古物。
他眼力不算淺,一眼便識出荊微驪懷中抱著的是前朝的名樂器「流光」,巧的是,跟他堆在此處的「承影」,出自同一人之手。
流光琴身上繪的是鸞鳥散霞,而承影的則是蛟龍騰雲。若是有機會能將兩把琵琶並且排放,不難看出這兩幅畫,其實是一副圖。
雖許久不彈,技藝卻算不上生疏。
他抱起琵琶,盤腿而所,手指用力,一串平緩的調音順勢而出,這幾個音,與先前他在太師府牆頭上聽見的,如出一轍。
可連出來的調子,卻截然不同。
心裡痒痒,他沒忍住,簡單又撥了首知名的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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