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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45:45 作者: 兩塊煎餅
沒有進去見人,荊微驪只說自己身體有恙,怕過了病氣給孩子,說完就轉身離開。
沒有回繡樓,她直接奔往靈闌寺。
那裡擺著母親的牌位。
寺中香客不斷,梵音陣陣。
從沙彌羅僧的念經聲,再到時不時響起的木樁撞鐘。
當初為了圓母親夙願,牌位沒有擺在吟誦不斷的正殿,而是置於偏殿的一隅,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角落。
荊母素來是這個性子,即便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也提不起要去掙些什麼搶些什麼的興致。
如同被四弟弟的生母間接逼死時,如同躺在病榻上挽著她的手說別記恨孩子時。
隨著回憶的步步加深,眼窩也逐漸酸澀起來。
她抽吸了下鼻子,小小的鼻頭微微一動,更顯得粉嫩。
怕自己在這聖潔的地方哭出來,她不動聲色地抬高袖口,柔軟的布料小心翼翼地貼近眼眶,幾乎是瞬間,一層淺淡的水痕便印上去。
瞧見這寸拇指大小的浸濕,荊微驪心裡頭更憋屈了。
「別哭,會不好看。」
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冷不丁響起,還未散開的淚氣戛然而止,她失神地僵住了動作,呆呆回頭。
如第一次見面時般,他通體墨黑,腰帶細長,還墜了把小臂長的短刀。玄色蓮紋生於圓領衫的胸口處,不似佛陀,更像戮煞。
三千青絲圖省事地用了條絳紫色的髮帶,還被風順溜地吹到了他肩頭,不偏不倚地望見髮帶尾端的蓮紋。
樊封定定地看過來,眼神漠然卻又濃墨重彩,偏偏在如此熾熱的光線下,他遲遲不敢靠近。
直到懷裡的小傢伙按耐不住,開始揮動爪子喵喵直叫。
荊微驪這才發現,這人竟然破天荒地抱了只貓。
男人彎腰,鬆開手臂,任由小傢伙蹦著跳著走進去,眼睜著它貼近殿內的少女,還用小小的腦袋蹭著她。
「王爺……」被這不怕生的貓兒嚇了一跳,荊微驪手腕一動,一邊撈起貓,一邊下意識喚。
可許是哭勁還沒過去,一出嗓音色也是軟軟糯糯的,聽著都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樊封頷首:「本王,能進去嗎?」
小貓享受地趴在她胸前,還時不時用側臉蹭蹭,弄得荊微驪蠻不自在卻又些不好意思。
抱著貓,她連忙起身,剛想給北越王殿下行禮,就被後者抬手打斷:「庸禮就不必了,以後私底下你見本王,都不必折腰。」
「這怎麼可以,多沒禮數啊。」她不自在地嘟囔一聲,但又不敢真大著膽子跟他唱反調。
可她忘了,樊封是習武之人,耳力怎麼可能不好。
這句話自然是結結實實地聽了個全貌。
「誰敢在本王面前提禮數?」他口吻散漫,凜冽的低啞中徒添幾分漫不經心,甚至能品出幾分嘲諷。
臉頰不受控制地一熱,荊微驪摟著小貓的手收緊了幾分:「王爺您,怎會出現在此處?」
食指指骨微蜷,輕輕敲在小姑娘光潔的額頭:「放心,這次來不是來殺人的,也沒有那麼多奸諜等著被本王抓包。」
他這是,在向她解釋當初的事情嗎?
荊微驪怯生生地如是想,可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立刻被自己趕跑了。
真是的,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這可是高高在上的北越王啊,而她只是個不值一提的京城貴女,與他相比,丁點兒的體面不值一提。
「嗷嗷!」
被小貓兒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嚇到,荊微驪趕忙鬆開了手臂,小傢伙便一躍而下,呲溜一聲地跑了。
懊惱地看著它跑離的方向,她抿唇,喃喃自語道:「我真沒用,連抱狸奴都不會,還把它弄疼了。」
「如果這也算沒用,那荷京之中不如你的,一百隻手可數不過來。」
頭頂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以及末尾處的一聲哼笑。
看得出,這人太傲了。
但荊微驪,也著實因這句話心裡被撫慰不少:「那隻狸奴是王爺的?」
「不是,」樊封搖頭:「來禮佛的路上偶然撞見的,它黏人,追著本王不肯走。」
還想再問兩句,可話還沒吐露,就被面前人搶先一步:「別管那隻貓,不如你同本王說說你的事。」
「我?」
「是啊。比如,你為何會在這裡哭?」最後一個字被他咬重,卻又念得沒有那麼慷鏘有力。
酥酥麻麻的一句話傳進耳朵里,荊微驪的臉更紅了。
按理來說,她是閨閣女子,而他是毫無瓜葛的外男,這些話她決計是不能提的,可不知為何,聽見他這麼問,想起他方才的關切,荊微驪的心尖尖軟得又快又厲害。
那句「別哭,會不好看」,是母親生前經常對她說的。
可現在母親不在了,卻有這麼一個人說了同樣的,她怎能不驚駭,又怎能視他為尋常的外男。
「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
她聲線嬌軟,囉嗦又絮叨地沖他解釋了事情的全貌。說完這些,又因為自尊心被刨開的緣故,雙腮通紅熟透,根本不好意思抬眸看他的反應。
反觀樊封,則一臉平靜。
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一眼,荊微驪沒有看到意料之內的表情,心思緩和不少。
沉默半晌後,樊封嘆氣道「因生平所致,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你,但若是你想要教訓那個庶出的弟弟,本王倒是可以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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