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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08:59 作者: 玄宓
    女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從前那麼避之不及的麻煩事兒臨到自己身上,竟然也不覺得煎熬。

    到底是什麼時候轉變的念頭呢。

    荊羨後來仔細琢磨,想到大概是她在最困難的時刻,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便是許柔,聽到她說話,聽到她喊自己的小名,什麼難題都仿佛能迎刃而解。

    母親,真是很偉大的存在,母愛,更是無法取代。

    她不知道這種衝動從何而來,只是莫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日,也有個小姑娘,會趴在她的膝蓋上,信任地同她說著煩心事。

    荊羨在第二年的九月一日,替容淮生了個寶貝千金,六斤六兩,挺吉利的數字。

    過程比想像的輕鬆些,無痛針加新式的水中分娩,打針都要哭鼻子的荊大小姐全程咬牙忍下來,流過的汗水大大多於眼淚。

    然而即使如此,容淮也在產房外來回踱步無比煎熬,暗自發誓不會讓她再受第二次苦。

    小姑娘生在初秋,荊念做主,取了個頗有詩情畫意的名字——容稚秋。

    荊羨看到女兒的第一眼就被折服,小嬰兒雖然渾身紅撲撲像個粉皮小豬,五官也沒長開,可就是有種說不出的乖巧可愛,她小心翼翼抱著,頭一次感受到了當母親的幸福感。

    容淮對生男生女沒意見,不過大概是古往今來的異性相吸原理,他對女兒寵愛更多些。忙完公事後,總會耐下心來哄著小嬰兒入睡,每晚都坐在她窗邊,認真念完童話故事,哪怕不滿周歲的她根本聽不懂。

    荊羨很能適應新手母親的身份,其實也根本不用她操心什麼,家裡有傭人,還有專門的營養師,一應俱全。她下完班,只需要負責和女兒一塊玩鬧,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容稚秋生來就不愛哭,長得一張天使般的可愛面容,見人就咯咯直笑,就這點來說,確實挺為父母省心。

    荊羨一直以為女兒的性子會更像自己一些,畢竟同樣千嬌萬寵地養著。若說唯一的特殊教育,就是三周歲以後跟著她爸開始練習基礎格鬥,美其名曰防賊防盜防色狼。

    可事實究竟如何呢。

    容稚秋冰雪娃娃一般的小可愛,矮不隆冬一團,穿著白色的練武服,卻表現出驚人的熱忱和天賦,經常把比她大一兩歲的陪練揍哭。

    荊羨總覺得哪裡不對,有時替女兒扎雙馬尾辮,欲言又止:「秋秋,你輕一點不行嗎?」

    容稚秋的酒窩深陷下去,滾圓的葡萄眼忽閃忽閃,天真道:「是他們太笨了啦,都躲不開。」

    荊羨沒轍,想著女孩子掌握防身術也是好事,就沒過多干涉。

    只是等女兒上小學,她在短短一個月之內第三次被老師請喝茶後,不得不重視起這個問題來。

    「請問容稚秋今天做了什麼?」

    老師指著一邊乖巧坐在凳子上的小女孩,嘆氣:「秋秋,你自己和你媽媽說。」

    容稚秋齊劉海,穿著紅色燈芯絨背帶裙,小皮鞋蕾絲翻邊襪,完全就是個甜度爆表的甜姐兒,然而說出的話卻讓荊羨目瞪口呆。

    「我想和我的同桌做好朋友,他不肯,還說我不要臉,我很生氣,教訓了他。」

    荊羨不懂這種惡霸強取豪奪的戲碼為何會出現在小學校園,她為沒能教育好女兒感到汗顏,一邊和老師道歉一邊試圖和小女孩講道理:「秋秋,每個人有自己選擇朋友的權利,你不能逼迫人家同意。」

    容稚秋長睫毛顫了顫,很無辜:「可是我之前幫他趕跑過隔壁班的大胖,他應該要報答我的。」

    荊羨不知道怎麼說了。

    最終她和老師雙管齊下,勉強糾正了女兒的邏輯,順道讓人把那位遭重的男同桌請來,當面致歉。

    小少年出現在門邊的那刻,荊羨有點get到容稚秋的執著究竟為何了。

    這秀氣的五官,這俊雅的輪廓,再長大幾年,怕不是容淮2.0,又是一位荼毒少女的殺手。

    容稚秋一見著他,腮幫子鼓起來,像一條河豚魚,氣鼓鼓地盯著他,甜膩膩的嗓也染上惱怒:「易桓!」

    名喚易桓的小少年手背上有一道很淺的傷口,走至老師面前,挺懂事地先打招呼。再移步至女孩兒面前,言簡意賅地羅列四條:

    「我沒打小報告。」

    「我沒受傷。」

    「我不需要你幫我。」

    「也不想和你交朋友。」

    荊羨有點懵,這縝密的敘事方式和冷酷不留情面的調調,真是出自一位7歲男童的口麼……注意到女兒憋紅著臉難過的神色,她又心疼地把小姑娘摟過來。

    容稚秋靠在媽媽懷裡,身子有點顫抖,像是在哭,又像是不甘委屈。

    易桓最後和荊羨點了點頭,微微彎腰,挺懂禮貌:「阿姨,下半學期我就會轉學,不想在這裡交什麼朋友,希望您理解。」

    荊羨再度為這位小少年的聰慧程度所嘆服,感覺有幼年版荊焱的味兒了。

    領著女兒回家的路上,荊羨不免擔心起早戀問題,她覺得自己還算開明,不過六七歲的年紀,想這些有的沒的,實在太過分!

    她認為非常有必要糾正女兒錯誤的想法,在車後排捏了捏小女孩軟嘟嘟的臉,「秋秋,易桓同學是男孩子,你們倆,不太方便,呃……過分親近。」

    容稚秋顯然沒聽懂,大眼睛裡破天荒盛滿了淚水:「我認得他,他把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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