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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08:59 作者: 玄宓
    她頭一回聽到記憶里的小跟班這樣和大佬說話,相當詫異。

    至於電話那頭的李晉,像是完全被容淮不負責任的態度所激怒,強壓著怒氣:【我只是個幫手,不能完全替代你,都這節骨眼了,你若非要為了女人放棄這些心血,就不必浪費我的時間,趁早挑明完事。】

    容淮沉默。

    李晉利落掛了電話。

    荊羨呆呆站在原處,臉上逐漸起了熱意,火辣辣的。她終於搞清楚為什麼每次接電話他都要迴避自己,他明明到了迫在眉睫的關頭,還執意留在臨城,原因顯而易見。

    她垂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李晉的那番話堪比當眾扇她耳光,哪怕沒用足力氣,依舊叫她無地自容。

    容淮嘆口氣,俯下身,輕捏著她的下巴抬起,「跟你沒關係,我有我的安排。」他指腹摩挲著她的眼尾,輕聲:「我同你說過,我爸急性肝衰竭不是巧合。」

    荊羨遲疑地點頭。

    容淮側頭,望著窗外透過雲層的月光,眉心微動:「差不多了,就這幾天。」

    ……

    三日後,荊羨收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當初接案的民警語調歉然:「不好意思,本來早該通知你。和你有衝突的女人牽涉到多樁刑事案件,剛辦完交接手續,目前已經移送到襄南市公安局。」

    荊羨猶豫:「是雲離鎮發生的案子嗎?」

    「對。」民警詫然於她的敏銳,但也沒多問,只負責傳達到位:「你這邊也關聯了嫌疑人的部分犯罪事實,他們希望你過去錄一份口供,你看方便嗎?」

    荊羨怎麼可能拒絕呢。

    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第一時間知會了容淮,請了半天假,兩人直奔襄南。

    還未正式起訴,崔泠暫處於調查取證階段,抓進來不久,此刻被關押在滯留室交代。

    荊羨在外頭錄口供,容淮隔了兩張桌子,陪在一旁。

    市局氛圍緊張,進出的公務人員大多面容嚴峻,須臾,路過兩位便衣警察,像是熟人模樣,特地過來同他打了招呼。

    荊羨餘光瞥到三人交談,不敢多分心,只安分錄完自己的口供。

    又過了很久。

    滯留室的門打開,蓬頭垢發的女人手上戴著鐐銬,神思恍惚步履蹣跚地步出。她瘦得可怕,腰背微弓,肩胛骨高高聳起。

    荊羨冷眼瞅著她,短短一月未見,崔泠兩鬢雙白,乍一看,像是花甲之年的老太。

    左右兩位女警押著她,警車候在門口。

    崔泠垂著腦袋,走得很慢,到了門邊,冥冥中感受到蹊蹺,慢吞吞扭過了頭。

    下一刻,她目眥欲裂,情緒瞬間抵達頂峰,瘋得女警都拉不住,便衣們一躍而起,扭了她的手臂,惡狠狠壓在牆上,「老實點!」

    崔泠的臉被迫擠壓著牆壁,扭曲到變形,仍然費力轉過頭,死死瞪著不遠處的青年,「畜生,你搞的鬼?是你他媽搞的鬼!你買通了縣城那個護士對不對?」

    容淮站起,勾起唇:「該上路了。」

    崔泠喘著粗氣,嗓音悽厲,似是惡鬼纏身:「我早該在你出生時就掐死你,我早該這麼做!你沒有一刻不讓我噁心,你就跟容昌汶那個窮鬼一樣,下賤骯髒,我見著你只想吐。」

    午後靜謐時光,這偌大的辦公室充斥著女人的尖嚷。

    饒是見慣了人間醜惡的人民公僕,也不敢相信這般惡毒的話語會從一位母親嘴裡說出,在場諸位都表情停滯。

    荊羨下意識望向容淮。

    他還站在那裡,面色淡然,平靜得像是一位局外人,又仿佛早就受過這樣成千上萬次的辱罵,全然不在意。

    荊羨胸中鈍痛,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不知道在她未曾出現的日子裡,幼年的他經歷過多少次來自親生母親的攻擊,或許是謾罵,或許是毆打。這些常人無法忍受的苦難加諸在他身上,日積月累,如影隨形。

    最終,走投無路的少年生生捱下了那一刀。

    荊羨忍淚,過去勾住了他的手,他反手握住,側過臉笑笑:「別哭,都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T-T心疼

    寶貝們明天見!!!

    第65章 雨夜

    很快,負責押送的警察反應過來,沒再給崔泠拖延時間的機會。

    女人赤紅著雙眼,面容猙獰,口中污言穢語不斷,直到望見門口看守所的警車,才徹底癱軟下來。

    像是意識到大難臨頭,她渾身哆嗦,一邊被人連攙帶拖地朝外帶,一邊輕聲喃喃自語,講話顛三倒四,串不成完整的句子。

    隔得不遠,荊羨聽到她反覆念叨著不該去雲離之類的,間或夾雜著錯誤、後悔等字眼。

    什麼意思。

    荊羨皺起眉,掃一眼精神崩潰的崔泠,又收回視線,看向容淮。

    他從頭到尾都無太多表情,清清冷冷的臉,面上波瀾不驚。這些年的苦痛仿若過眼雲煙,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亦沒有血親反目的悲涼。

    荊羨只覺那雙眼裡空空蕩蕩,仿若一片瘠土,寸草不生。

    不知怎麼,他這樣的表現,反而讓她比先前更不安一些。

    有那麼一瞬,她又想到了當初那位滿身孤寂又陰沉的少年。無論她如何努力,中間似乎總橫擱著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溝,讓她始終無法窺探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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