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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08:59 作者: 玄宓
    荊念笑了笑:「不算初次。」他動都沒動,臉微微側了側:「憂憂,先進房,長途航班不累?」

    荊羨搖頭,烏蒙大眼轉了轉,最後落在容淮那停滯在半空的手上。

    明明那麼尷尬丟臉的場景,他還維持著晚輩對長輩的尊重,縱然被刻意忽略,唇邊仍含笑,等了足足半分鐘,才一點點直起身。

    荊焱看不慣裝腔作勢的臭小子,一把拽過仍在擔心男友的妹妹,面無表情:「你困了,進屋休息。」

    荊羨尤不放心,頻頻回頭,直到他望過來,語調輕柔透著安撫:「早點休息。」

    她沒轍,進門後惡狠狠甩開荊焱,疾步往樓梯上沖,須臾又停下,趴在扶手邊,口不擇言:「怎麼,全世界就只有你配得到愛情?」

    荊焱掀了掀眼皮:「你這不叫愛情,叫愚昧。」

    荊羨氣到臉憋紅,不想再同他攀談,逕自跑到三層閣樓摔上了門。

    她的房間朝南,窗戶正對著人工湖,惟有側面才能隱約瞧見別墅門廊的光景。她貼著牆壁,手指掀開窗簾一角,小心翼翼地觀察。

    月夜朦朧,樓下沒開燈,光線不好,她這角度也相當費勁。

    沒有什麼翁婿相談甚歡的場面,荊念甚至從頭到尾都沒站起身,就聊了不到五分鐘,就宣告散場。

    臨走前,容淮回眸望了眼三樓的方向,又說了句什麼,荊念恍若未聞,慢條斯理回屋。

    荊羨望著青年的背影,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兩旁悄無人煙,他緩緩離去,身影似是染上幾分落寞。

    她莫名聯想到這八年,他每次去紐約找她卻無功而返回程時,是否也是這樣孤寂。

    周遭及時行樂的留學生圈子裡,他在結束一天的漫長苦學後,還要日復一日在餐館洗盤子存錢買機票,那會兒又是怎樣的心情。

    他從未放棄過她,她卻為了微不足道的家庭阻力讓他一再難堪。

    荊羨心中酸楚,恨不能立刻跑出去不管不顧跟他離開。她拿過手機,打開微信界面,剛敲下一行字,發現對話框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暫且停下。

    很快,新消息提醒。

    reborn:【回去了,沒什麼事。】

    過了會兒,又是一條。

    reborn:【別亂想。】

    了解他從來不會在她面前展現半分難處,荊羨慢吞吞將【我爸和你說了什麼】的未發送消息刪掉,糾結半天,回了五個字:【到家跟我說。】

    reborn:【嗯。】

    荊羨沒急著鎖屏,坐到吊籃椅里,腿蜷縮起來,點開他的頭像。原先記得圖片是一個陰森森的金屬牢籠,不知何時變了,眼下換成了漆黑夜空划過的一道流星。

    她看了很久,愣愣出神。

    倏然,敲門聲響起,三短一長,這頻率是她童年時和荊念約好的暗號。

    荊羨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許久未見的父親,她昨晚撒了謊心底有些愧疚,這一刻又埋怨他對容淮的輕慢。種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塊,叫她有了逃避的念頭。

    門沒有鎖,他卻未曾中斷節奏,像是有著極佳的耐心。

    良久,荊羨沒轍,過去拉開門。

    荊念看著她,輕嘆:「你在怪我。」

    他捧在掌心長大的女兒,曾經總會趴在他懷裡咯咯笑著看動畫片,每回幼兒園回家都要趴在他膝蓋上樂此不彼地擺弄洋娃娃,偶爾他忙錯過她的過家家計劃,她也會在哭鼻子後軟軟地開口,說我永遠不會生爸爸的氣。

    這樣的她,如今為了一個外人,對他沉默。

    荊羨抬眸,觸及他眼角的細紋和些微的疲態,又別開眼去:「沒有。」她盯著自己的腳尖,仍覺得要爭取,補充道:「容淮他……」

    荊念打斷:「先不提。」他從背後將綁著流蘇的鍛金盒子捧出,放到書桌上,「明天還得回紐約,怕錯過你的生日,提早將禮物帶過來了。」

    荊羨小聲:「謝謝。」

    「你媽媽給你錄了視頻,她因為工作原因,只能訂27號的機票,屆時我們一家四口再補慶祝。」

    「沒關係的,都可以。」

    荊念揉了下她的長髮,笑了笑:「就這樣?不打開瞧瞧?」

    男人的掌心很溫暖,一如兒時那般。

    荊羨抿著唇,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對父親的態度過分疏遠,她暫且壓下那些不應該的遷怒,走到桌邊緩緩抽掉了綁帶。

    今年挺特別。

    是把羊脂玉雕成的梳子,中間有暗紅色地脈紋路,奇異地在梳柄處形成星月圖案。

    以為她嫌普通,荊念解釋:「除了梳齒部分,其他都是天然的。」

    荊羨清楚自己每一年的生辰他都會大費苦心去找那些稀罕玩意兒,即便在她留學的那些日子,也沒有錯過。她拿起小巧的梳子,順著長發一梳到底,隨後小心翼翼擺回梳妝檯。

    「我很喜歡,這是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荊念笑起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你值得最好的。」頓了頓,他意有所指:「任何方面都是。」

    荊羨一愣,反應過來,深吸了口氣:「相信我,他就是最好也最適合我的那個人。」

    荊念笑意漸收:「很多東西不能只看外表。」

    「確實。」荊羨直視他的眼睛,緩慢又堅定:「爸,我26歲了,希望這一回,我不會再和八年前那般,任人魚肉,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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