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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0:08:59 作者: 玄宓
高三那個雨夜,她在樓道下等了他一晚,拜那場大雨所賜,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她的命運也在那段日子裡被決定好,留學成了不可逆轉的計劃。
出院後距離高考不到四十天,她在學校,活得像個傀儡。最終考試也不過走個過場,只要超本科線,憑藉往日的月考排名就能去紐約潘森斯設計學院。
成績出來的那天,是寧瑤幫她查的分數。
642,壓著Z大的分數線低空掠過,服從專業調劑應該也能上。
不過已經不重要。
後邊她也打聽過他的消息,然而並無音信,九班容淮平時連正常上課都神龍見首不見尾,退學後就更像人間蒸發。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亦沒有人能想到,桀驁陰暗的少年,居然會在不知名的城市,繼續完成學業參加高考。
她鼓起勇氣為愛痴狂的那次,就是在千辛萬苦得知他的下落後,孤身一人追去瑞士,然而結局依然慘烈。
在這漫長的八年歲月,她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從未主動聯繫過自己。
哪怕一次。
等待最叫人絕望,荊羨全部的熱忱和歡喜都埋葬在青蔥歲月里,如今聽他無意識地低喃,甚至覺得荒謬。
「你不會想現在才告訴我,你是為我,才考Z大的。」
空氣里,傳來她似是自言自語的輕嘲。
繼而是良久的沉默。
120急救車的呼嘯由遠及近的時刻,荊羨回過神,很輕地笑了一下:「那我這八年,還不如真當你死了算了。」
語罷,她站起,將男人臉上的冰袋挪開。
他尚在沉睡,額上滿布汗水,或許正陷入夢魘里,好看的眉頭擰在一處。不過已經安靜下來,因為高燒泛紅的唇抿著,呼吸急促而灼熱。
荊羨收回目光,去樓下等候醫護人員。
送他上車後,她沒打算跟上去,對方卻遲遲未關門,表示硬性規定一定要有家屬陪同,朋友也行,總之需要有人能夠結算費用。
荊羨:「……」
這麼現實的嗎。
荊羨沒轍,只能陪著一同到醫院。
救護車上量了體溫測完心率,並無大礙,初步判斷就是高燒併發症。
醫務人員見病人衣衫濕透,還挺奇怪:「今天也沒下雨,怎麼搞成這樣。」扒開口鼻仔細檢查後,又排除了失足落河嗆水的可能性。
誰能想到是玩浴室PLAY呢。
荊羨尷尬,半句都沒吭聲。
離他們家最近的只有一家私立醫院,約莫三十分鐘路程。急診科室早就接到病人的大致信息,幫忙抬上床後便開始醫治。
荊羨被帘子隔開,等在外頭。
他這種情況其實也談不上什麼搶救,無非就是例行檢查,排除一些急性病狀引發的高熱現象之後,護士過來打吊針。
醫生在一旁解釋:「熱度39.3,有輕度脫水症狀,需要住院觀察兩天,你是他女友嗎?」
荊羨搖頭。
醫生:「年末我們這兒的看護都不在,第一晚建議陪床,能聯繫上家屬麼?」
荊羨陷入兩難。
她對他的家庭狀況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父親去世之外,就只匆忙見過他母親一面。這會兒實在也別的人選,她思忖再三,從網上找到【睡不著】的電話。
邵忠趕到已經是一小時之後。
照舊是迷彩褲外加黑色短羽絨,來得風塵僕僕,鞋帶都沒系好,頭髮亂糟糟,頂著個鳥窩似的。
他方向感極差,感覺都不會看上頭的指示牌,在走廊的幾個診療室里亂轉。
荊羨不得不抬手:「這裡。」
邵忠顧不上打招呼,趕緊進去瞧了眼。
容淮在他的記憶里基本等同於無所不能這四個字,此刻見過大佬濕噠噠又病殃殃的模樣,忽而驚詫:「他想不開跳河了?」
荊羨:「……」
邵忠腦補完,又嘶了一聲,「不不不,我淮爹干不出這麼蠢的事。」他搬把凳子坐到病榻邊,仔細觀察兩遍,遲疑地扭過頭來:「到底怎麼了?」
「你問醫生吧。」荊羨懶得和他廢話,把辦完的手續資料都遞過去:「我有事,先走一步。」
邵忠就算再遲鈍都明白,容淮醒來後見到校花絕對要比見到自己暗爽一百倍。他無論如何都想替兄弟將妹子留下,無奈腦子轉了一圈,又實在找不到理由。
他張著嘴,偏偏話說不出來,急得要命。
荊羨能猜到邵忠在想什麼,可她真不認為在經歷過先前那段虐心環節後,她和容淮還能繼續攪和在一塊。
酒吧那次已經是重創,時隔幾周而已,她什麼狠話都放了。
他說八年了這三個字時,分明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好像長久以往的堅持在一夕之間被她踩在腳下碾滅,又好像在竭盡全力維持僅有的尊嚴。
他一直都是桀驁難馴的,年少時無論出身如何,骨子裡總有常人無法理解的驕傲,好勝心比誰都強,否則也不會每日打三份工,還非得穩住年級組頭把交椅。
外人都傳九班有個天才,要麼曠課要麼睡覺,偏偏成績出類拔萃。
可荊羨私下裡偶然翻過他的書本和習題冊,注釋和筆記比她的更多,奧數競賽的卷子也都規規整整做了,也不知從哪兒擠出的時間。
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以後應該不可能再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