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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9:35:45 作者: 素光同
    段啟言沉思片刻,就坐回座位,從卷子的第一題開始訂正,寫下最簡便的解法。遇到不懂的題目,段啟言會請教沈負暄,或者去辦公室找老師,經過半天的努力,他把一份寫滿了最簡單思路的草稿紙扔到了湯婷婷的面前。

    「賞你了!」段啟言說。

    湯婷婷正要把紙張撕碎,段啟言撲過來攔她:「我靠,你這個混子,起碼看一眼再撕!」

    湯婷婷看得很清楚。她收回雙手,擠出一句:「謝謝。」

    「不謝,」段啟言說,「林知夏走了,你得靠自己了,你就找沈負暄、老師問問題唄。我剛跟沈負暄打了招呼,他願意給你講題。我數學和化學挺好,這兩科你不懂可以來問我。」

    湯婷婷小聲嘟囔一句話。

    段啟言問她:「講什麼啊,大點聲?」

    湯婷婷抬頭看他:「大哥,我數學和化學分數都比你高。」

    「我靠,真的假的?」段啟言羞愧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簡直比他初中連喊三聲「江逾白陛下」還要尷尬,而湯婷婷卻忽然笑了出來:「假的,我誆你的,你真好誆。」

    段啟言仿佛死而復生。

    他高傲地扭頭就走。

    湯婷婷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她記得他的忠告:「林知夏走了,你得靠自己了。」

    *

    湯婷婷依靠自身的努力,考上了清華大學。其實她本來報了北大的數學系,奈何分數不夠,就只能與段啟言等人失之交臂。她要面子,當然不能直說,對外一律宣稱,她從未考慮過北大。

    湯婷婷還說,她選擇另一所學校,是因為那裡的男生多,男生越多的地方,脫單的機率就越高。她要在大學裡好好談一場戀愛,讓青春浸泡在愛情的海洋里。

    段啟言被她氣得不輕。

    他在大馬路上教育她:「你要是只想著談戀愛,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子,哪來那麼多戀愛要談,無聊。」

    「傻子。」湯婷婷也罵他。

    「我不傻。」段啟言宣稱。

    沈負暄站在一旁,靜觀他們二人的爭鬥,直到湯婷婷走後,沈負暄才開口問:「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段啟言反問:「你是真裝蒜,還是假裝蒜?」

    沈負暄像個跑江湖的神棍:「真真假假,過眼雲煙。」

    段啟言放慢了腳步。那時他還想在北京留下來。

    幾經輾轉,他最終放棄了在北京打拼的念頭,回到了生他養他的省城,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成為了省立一中的數學競賽老師。

    段啟言以老師的身份重返省立一中,頗有一種「宿命輪迴」的感覺。

    他盡心盡力地輔導每一位學生,手機里存滿了家長們的聯繫方式,他才發現小時候感覺大人必須做到的事情其實一點也不容易,比如,做飯洗碗,打掃衛生,接送孩子——雖然他還沒結婚,也沒有孩子,但是,他可以想像。

    江逾白與林知夏結婚後不久,段啟言也攢錢買了一顆鑽戒。作為省立一中的新一代競賽老師,他把湯婷婷帶回了省立一中的校園。

    在他們高中教學樓的樓頂,段啟言將裝有鑽戒的盒子往湯婷婷懷裡一揣,熟悉的羞恥感與焦慮感交替湧上心頭,段啟言轉身就要狂奔,湯婷婷喊住了他:「你要是跑了,咱倆就掰了!」

    段啟言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回來。

    「行嗎?」他問,「戒指夠大嗎?戴出門有面子嗎?」

    湯婷婷說:「誰戴著這玩意出去工作?我每天都要查電路,這鑽石好閃,炫得我眼疼。」

    她勾住他的脖子:「多少錢啊,這戒指?」

    「十來萬。」段啟言說。

    湯婷婷在他臉上猛親一口:「謝謝段哥了。」

    段啟言說:「客氣什麼,小意思。」

    「你存摺還剩多少錢?」湯婷婷又問。

    冷風颳過,段啟言抽了一下鼻涕:「還有四萬多。」

    湯婷婷戴好戒指,牽著他走下樓:「老公,我想換個大房子。這樣吧,你名下這套房就掛出去,地段好,容易出租。我呢,就在我爹媽還有我自己的努力下全款買房,加你名字,行吧?」

    「加不加無所謂,」段啟言盤算道,「我現在住著的房子,就不出租了,改天和你吵完架,我有個地方能去。」

    湯婷婷詫然望著他。

    他也看著她。

    湯婷婷說:「我不會把你掃地出門的。」

    段啟言在她頭上胡亂地摸了摸。

    湯婷婷心生一股虛火。她把段啟言拽回他的那套房子裡,當夜兩人就共赴巫山雲雨,段啟言多年堅持體育鍛鍊的好處也充分展現出來了,湯婷婷不由得對他又憐又惜,柔情無限。

    事後,湯婷婷坐在床頭喝水,段啟言縮在被子裡不出來,湯婷婷就安慰他:「哎,我接受了你的求婚,肯定會對你負責的,放心吧老公。」

    段啟言卻說:「你滿嘴跑火車。」

    「哪有啊,」湯婷婷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從小就對你很誠實,還讓你占便宜,你記得當年的凍瘡膏嗎?」

    這或許是一段凍瘡膏引發的姻緣,段啟言心想。

    他忽然有些心血來潮。

    周一下午,段啟言沒課,作業也改完了。他坐上公交車,獨自一人前往師範附小。他已經有十多年沒回來看一眼母校了,現在他工作穩定,也快結婚了,已然成家立業,就想來瞧一瞧當年的校園。他在師範附小的門口立定良久,「第一戰神」的名聲早已消失不見,教學樓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保安室里有一位鬢髮純白的老大爺朝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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