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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9:35:45 作者: 素光同
媽媽說完,又問了一遍:「記住了嗎,夏夏,秋秋?」
林澤秋睡得昏天暗地。
林知夏迷迷糊糊地點頭。
媽媽摸過林知夏的頭髮,方才和爸爸出門離開。
隨著臥室門「啪」的一聲關緊,林知夏漸漸清醒。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還把哥哥搖醒了:「哥哥,哥哥,為什么爸爸媽媽今年祭祖也不帶我們?」
哥哥含糊不清地說:「因為我們小。」
「為什麼年紀小就不能祭祖呢?」林知夏追問道。
哥哥沒好氣地說:「墓地有鬼!」
林知夏被他嚇得鑽進了被子裡:「真的有鬼嗎?哥哥見過鬼嗎?」
哥哥說:「見到鬼,我不怕。」
「為什麼?」林知夏刨根究底。
哥哥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你煩不煩啊林知夏,沒完沒了的為什麼,你快把我煩死了。」
剛才林知夏把哥哥吵醒了。她自認理虧,就沒再吱聲。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肚子有點餓了。她本來想忍著的,但是越忍就越餓——昨天下午,她吃了好多糍粑和炸魚,晚上就沒怎麼動筷子。現在,她又懷念起糍粑、豆沙包、炸魚塊、紅燒雞腿的味道。
她想去廚房找吃的。
哥哥呼吸平穩,睡得很熟。
林知夏悄悄地下床。她披上那件粉色羽絨服,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
爺爺奶奶家的廚房坐落於正屋的斜前方,與正屋相隔四米,是一間單獨建在院子裡的小房子,做飯用的是柴火灶,房頂還有煙囪。
昨晚的剩飯剩菜,包括炸魚,都被擺在了灶台上。
林知夏在心裡默念「炸魚」,頂著冷風,穿過夜色,走到了廚房門口。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廚房的門上掛了一把鎖。
天空漆黑如墨,寒風乾冷刺骨。
林知夏打了個噴嚏。
她轉過身,走回正屋。
出乎她的意料,正屋的門也打不開了。
起初她還不相信,使勁撞了幾下,巨大的木門紋絲不動——有人把門後的插銷扣上了。
林知夏安靜兩秒鐘,開始瘋狂拍門:「奶奶,奶奶!哥哥!林澤秋!」
奶奶耳背,哥哥又睡得沉,而她嗓音弱,手勁小,無人響應她的敲門聲。
天幕如同黑布一般抖落在她的背後,院門之外,偶爾傳來陌生的腳步聲。林知夏渾身汗毛倒豎,冷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她還沒有門的一半高。
胃部隱隱作痛,手指被凍得發麻,林知夏慌張到了極點,聲音反而變得更輕:「放我進去,我好害怕,媽媽,我怕黑,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還在祭祖,至少要等一個小時,他們才能回來。林知夏努力鎮定。為了取暖,她跑進羊圈裡,蹲在羊群之中,開始認真思考——為什麼大門會被反鎖?家裡只有奶奶和哥哥,哥哥不可能起床,那就是奶奶反鎖了大門。
林知夏做出了兩種合理的猜測。
第一種,奶奶的房間靠近正門。她醒了以後,察覺到門開了一條縫,順手關了插銷,回房繼續睡覺,沒聽見林知夏的聲音。
第二種,奶奶知道林知夏出門了。她靜靜地觀察林知夏,默默地關緊正門,任憑孫女哭喊——這個假設讓林知夏又驚又懼。
林知夏不能鬧出太大響動。因為她剛才聽見院子外有陌生人經過。而她無法判斷陌生人的善惡。她目前的情況相當於獨自留守在家的女童。伯父伯母住在隔壁,但他們全家都去祭祖了,求助鄰居這條路也被堵死。
林知夏反覆思考,最終確認,蹲在羊圈裡等待爸爸媽媽回來是現階段最安全、最可靠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她只需要等待一個小時。
那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小時。
她像是《小鹿斑比》里的那隻小鹿,守在樹枝搭成的小窩中,專心致志地期盼著媽媽的出現。
天色逐漸變亮,此起彼伏的公雞打鳴聲穿透了田野。終於,院門被人推開,林知夏聽見了熟悉的交談聲。她從羊圈木欄的縫隙里窺見父母,就像一陣旋風一樣撲了過去。
媽媽把她接住,卻凶了她一句:「你把新衣服弄髒了。媽媽出門前怎麼講的?你和你哥哥都要待在臥室里!你跑出門,還去羊圈裡玩,就這麼不聽話嗎?」
爸爸也說:「夏夏不能太任性啊。」
「不是的,」林知夏解釋道,「我被鎖在了外面。」
媽媽一怔。
林知夏撲進媽媽的懷裡:「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手和腳都凍得像冰塊一樣涼。我忘不了那種感覺,我好冷,胃也痛,特別害怕,以後只要想起來這件事就會胃痛。為什麼我和別人不一樣……」
林知夏並不是沒吃過這種苦。她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生病發燒時的痛楚。她本來一點也不想哭。但是,媽媽的眼淚落到了她的臉上。她做了一個深呼吸,一口氣沒提上來,眼裡蓄滿了淚水。
林知夏害怕媽媽擔心自己,就撒了個謊:「我不痛了。」
媽媽紅著眼眶,問她:「夏夏的胃到底痛不痛?」
林知夏點頭又搖頭:「真的不痛。」
*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大年初二那天,爸爸媽媽就帶著林知夏和林澤秋踏上歸路。途經長途汽車站,媽媽還拿出十塊錢,牽著林知夏去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