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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8:03:15 作者: 兔子撩月
他剛才顯現的微表情,是心理學的微表情分析里最典型的「厭惡」情緒。
三年以來,她無數次在他臉上見過這表情。
於是她啞然,鬆手後退一步,看著他把她細心打好的結胡亂扯下,扔在一旁的沙發上。
之後,他居然破天荒還是從抽屜里挑了一條備選的領帶:「以後不用你幫了,鏡子現在還給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與她擦身而過,鋥光瓦亮的皮鞋毫不留意地碾過被絨毛裹覆的鑽戒,看得她眼皮一跳。
她確信,如果不是因為她碰觸了那條波點領帶,他應該會同它繼續死磕到底。
成為他名義妻子的第1095天,溫晞終究沒有在8點08分及時醒來。
這一夜她做了很多夢,有好的,但噩夢更多。
與其說是噩夢,不如說是回憶的回溯與投射,大都是已經都發生過的事。
譬如,他領了談老爺子之命,與她第一次見面相親時,便將郁星辰帶到她面前,同她挑明直說:「不好意思,溫小姐,我一向有話直說。我這輩子愛的只有這個女人,所以和你結婚的可能性是0。希望溫小姐回家後,能轉告伯父伯母一聲,生意歸生意,結婚歸結婚,麻煩他們不要把兩件事混在一起。」
譬如,在她在婚紗店裡訂做好了婚紗,在兩家長輩擇選的酒店名單里好不容易定下最合適結婚的那間時,他面無表情地將提前擬好的協議書丟給她:「反正都是裝裝樣子,我們不必費那個勁了吧?你和你爸媽直接說你想要旅行結婚,省得辦婚禮這麼煩了。」
譬如,在巴塞隆納度蜜月的最後一天,他把她一人丟在人流洶湧的聖家堂,在她彷徨無助時,他卻獨身飛回了國去見郁星辰,只因為聽郁星辰和他說,她削蘋果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
溫晞本不想哭的,她早就答應過她自己,嫁給他以後也一定要快快樂樂地活,不要為他掉一滴眼淚。
但醒來的時候,枕上已洇濕一片,手邊依舊是空空蕩蕩。
她坐起身來,望著床頭柜上壓在鬧鐘下的離婚協議書和一旁的離婚證。
第1095天,這份附條件的離婚協議達成條件,正式生效。
今天將是她當談太太的最後一天,也是她和談行止約定好的,要搬離別墅的日子。
她帶著未乾的淚痕,趿拉著拖鞋走下樓梯,在樓梯口撞見了李媽,便憔悴地同李媽問早。
「太太,」李媽低喚她一聲,臉上都是於心不忍的神色,「你……你還好嗎?」
「睡得挺好,所以晚起了。」她勉力一笑,走去廚房,「李媽,這三年,辛苦你照顧我了。」
「太太怎麼這麼說?」李媽說著說著,反倒先激動地哭了,「是太太你總照顧我。太太,你能不能別走?大家都很喜歡你,捨不得你。」
「他捨得。」
溫晞淡淡笑著和李媽說。
她說完,轉身便將昨夜包好的小餛飩從冰箱裡拿出來放在一旁,將煮鍋斟滿了水,等著水煮沸:「李媽,以後你也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要捨不得花錢治病。別人不疼惜你,你也要自己學會疼惜自個兒,不要光顧著拿你的錢去倒補貼你男人,多為你自己想想。」
「太太,」李媽抹著眼淚,義憤填膺,「少爺他是瞎,他才看不到你的好。你別走,我去和他說,讓你留在這。」
溫晞依舊恬淡笑著,抽了一張紙巾給李媽:「我才不會守著一個睜眼瞎過一輩子。李媽,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李媽哭哭啼啼的。
溫晞勸不住她,實是無奈,便叫李媽去看看她有沒有什麼東西忘在房裡,沒有收走,順便把放在床頭柜上的離婚證給她帶來。
支走了李媽,在等水燒開的時間裡,她握住手機走向偌大的客廳,最後環顧了一圈。
客廳中央的牆壁上,留下了四個釘痕,像留在牆上的四道疤。是因為她昨日站在沙發上,取下了兩人的結婚照。
這結婚照實在詭異,兩人穿著民國的學生裝,各自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兩個方向,彼此身體的間隙足有一拳多餘。
老實說,這也不算他們一起拍的。
他那天和她在照相館拍到一半,便說有緊急會議,攝影師硬是用驚人的PS技術將起先他們拍的一張中摳出談行止帶著僵硬笑容的一張,和她後來單人拍攝的照片拼接在了一起,才硬湊出這一張得來不易的結婚照。
視線移到茶几上,燃著她精心調製的香薰。她知曉他壓力太大,深夜回來,經常難以入眠,便在他的活動範圍里都燃上助眠的香薰。
香薰的配方她已轉交給李媽。她叮囑李媽,等她離開以後,也要記得幫他燃著香薰。
香薰氤氳的煙霧飄向後方空蕩蕩的照片牆。
她裝修房子的時候,特意讓設計師留出這面牆,卻沒想到3年之前,牆上是空蕩蕩的,3年之後,牆上依舊沒能留下一張照片。
照片牆的架子上,安放著一個透明的大魚缸。但魚缸名不副實,養的不是魚,而是兩隻烏龜。
談行止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就是給那兩隻烏龜餵食。
他叫其中一隻烏龜「平林」。談平林是他二叔的名字,向來與他不對付。
另一隻烏龜,他沒取過名字,每天只是看心情胡亂地瞎叫喚。要是他的總助惹他生氣,他那天就用總助的名字稱呼那隻烏龜;要是那天是他哪個白痴下屬干砸了事,他就用那個白痴下屬的名字稱呼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