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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8:02:36 作者: 漾橋
那時候看那個男生乖乖巧巧實在聽話,她忍不住吹了不少牛。
還指導人家的視角和畫畫……
「你知道人為什麼要長兩隻眼睛嘛?」
「而且還是對稱的。」
其餘細節記不清了,但是瞿清當時侃侃而談的模樣卻忽然像是生長在了自己腦海里一樣。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男孩問。
瞿清一臉得意:「我看《百科全書》上說的。」
想到這裡,瞿清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她手指緩緩張開兩條指縫,去偷看少年的神情,聲音里悶著慌張:「你……你找了我這麼多年嗎?你、你找我來這裡,是要報復我的嗎……」
其實瞿清剛剛刻意美化自己形象了,仗著季風不知道事實。
當初,她並不是要在少年身上畫樹葉,就是不小心抓著筆塗到人家身上了,想掩人耳目,結果越畫越花,還忽悠別人說是因為他只有一隻眼睛看得見,才覺得不好看,這叫藝術。
結果,季風就是另一個當事人。
瞿清不免想起她當著季風面,吹牛說劉洋就是季風,季風有多麼多麼厲害之類……
……往事莫要重提。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大腦里像是萬千江河匯聚成瀑布,爾後從數十丈的高空墜落,砸出無數水花。
瞿清猛地想起了季風在藝術樓更衣室,冷冷的對她說「第四次」時的模樣。
如果,那時她在少年宮碰到的少年真的是季風……
那確實,是第四次弄髒他的襯衣了啊。
第一次比每一次都過分,她還成功逃脫了。
瞿清從指縫裡偷看季風,想著自己跪下抱他大腿有沒有獲得赦免的可能。
季風視線落在少女被手指遮了大半的靈動視線上。
腦海里緩緩把她和那個穿著寬大的校服的模樣緩緩重合。
「我家樓下的梧桐樹落下來的,送你一片,還是挺好看的吧。」
「我最近在研究怎麼把樹葉做成書籤,又不會因為幹了而碎掉。還沒成功。」
「等成功了,我就拿去賣,說不定能賺好多零花錢呢。」
「你也沒有朋友啊?我剛轉過來,我也還沒有。嗯……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呀。」
「我叫瞿清,你呢?」
季風當時只有一隻眼睛看得到,他卻一眼記住了這個少女。
「對了,這是我自己串的珍珠手環,送給你好不好。」
……
這麼多年了,他每年寒暑假來少年宮做志願者,從原先的熙熙攘攘到如今的冷冷清清,迎來無數紅著臉和他要聯繫方式的少女,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給他塞一片樹葉、大大咧咧地揮筆在他雪白的襯衫上畫了兩道,又鬼靈精怪地要把那污漬畫成樹葉的女孩,結果越塗越花……她快嚇哭了,他卻笑了……
她是為補償自己弄髒他襯衫才送的手串,他寶貝一樣珍藏了許多年。
她說要和他做朋友,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再見過。
騙子。
季風有時候恨恨地想著。
從少年宮回去的當晚,孫姨把他滿是污漬的襯衫洗得雪白,又把口袋裡的枯樹葉丟掉了。一向有禮貌又沉默寡言的季家小少爺鬧脾氣一天沒有理孫姨,看著乾乾淨淨的垃圾桶,抱著雪白的襯衫委委屈屈在房間哭了一下午。
「你看,這種小魚叫沙丁魚。通常都被做成罐頭。書上寫的,公交車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說的就是這種魚。我們家原來那片都沒人吃這個。對了,我今天是坐公交車來的,你呢?」
季風答不上來。
他沒坐過公交車,也沒吃過沙丁魚罐頭。
視線看向自由在魚缸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小少年羞得滿臉通紅,為自己見識淺薄感到羞愧和難過。
那之後,和孫姨和好以後,他偷偷摸進廚房,問孫姨:「什麼是沙丁魚罐頭?沙丁魚罐頭好吃嗎?」
孫姨慈愛地摸著他的頭:「傻風風,有錢人家哪裡會想吃那個啊。你要想吃的話,孫姨明天拿一罐給你嘗嘗——」
本來是無心的一個承諾,結果向來不苟言笑的小男孩瞪著大眼睛很認真地點頭:「想吃。」
……沙丁魚罐頭什麼味道季風已經忘了,但是那個瓶子,他反覆洗淨了,連同少女隨手送的手串,一直寶貝一樣放在自己房間的書架上。
高中剛開學,季風作為優秀課學生代表,上台講話,一眼從國旗台上的人群中,看到了昏昏欲睡,還不忘在人群里調皮搗蛋、和台下的男生用眼神打鬧的少女。
季風匆匆的念完稿,全程都在聽著周圍人對她的評價。
聽說她初中不學無術,這次被通報是因為高一才開學就逃課。
她還用眼神安慰著台下、坐在他的班級方陣的男孩。季風后面知道了,那男生叫劉洋,這麼多年,和瞿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很多人說……他們一直都是一對。
再後來,他知道她的樹葉書籤成功了。其實不止一次去舊書店看過她,買了書籤,可她從來沒有認出過他。
同一個學校一年多,一個人在雲端,一個人在泥壤。
好幾次,季風是優秀學生代表,瞿清則混跡通報批評的差生之中。他靜默的站在前排,總能聽到瞿清在後面對著別的男生講小話,然後自己笑得不成樣,被老師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