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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7:42:49 作者: 桑玠
    在她的父母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象棋,以及所有承載著她兒時回憶的事物。

    她不敢碰。

    因為只要一看到、一觸碰,她就會不可自拔地掉落進回憶的漩渦里,久久都不能抽身。

    歌琰看了一會兒,這時終於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一枚棋子。

    只是,她的手在移動的過程中,幾不可見地有些輕顫。

    時隔十年,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發揮出曾經精湛的棋藝。現在的情況可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如果她稍有閃失,她和蒲斯沅就都會交待在這裡。

    他們現在的每一步,都是在生死線上走鋼絲。

    「別怕。」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觸碰到棋子的時候,她聽到他低啞好聽的嗓音在耳邊篤定地響起:「什麼都不用想,只管你自己專心下棋就好。」

    只要你像小時候那樣,循著你父親的教導,認認真真地去做這件事,把每一次的棋弈都當作一場比賽去完成,在過程中盡力享受便好。

    這無關生死。

    歌琰這時抬頭看了他一眼,貝齒輕咬了下唇角。而後她終於用手指夾起了一枚棋子,準確地落在了棋盤上的一個位置。

    下一秒,這間密室的天花板忽然就自己打開了,然後在歌琰身後不超過二十厘米的地方,猛地掉下來了一塊巨石!

    巨石具有一定的重量,這麼從上面掉下來狠狠地砸落在地上,直接將平實的地面砸開了一條大裂縫。

    蒲斯沅聽到這聲巨響,表情卻紋絲不動,他的眼睫依舊落在棋盤上:「我要走哪一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動不動地看著棋盤,聲音有些發緊:「馬二進一。」

    他立刻抬起手,移動了她所說的那枚棋子。

    幾乎是在他手指動了的那一刻,又有另外一塊巨石從頂上掉落了下來。

    這一次,這塊巨石再次砸在了剛剛的那條大裂縫上,讓地面直接出現了一道隱約可見的豁口。

    而豁口的下方,則是深不見底的地下空間。

    如果他們所在的整塊地面最終被接二連三的巨石砸至塌方,那麼她和蒲斯沅也會隨之朝這片深淵墜落下去。

    歌琰同樣沒有回頭去看自己身後的情景,她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又抬手落下了另一枚棋子。

    轟隆。轟隆。

    身後的巨石依舊接踵而至。

    落子一枚,無論是黑棋還是紅棋,巨石便會緊隨其後。

    有時候是砸在歌琰這一邊,有時候又是落在蒲斯沅那一邊。

    而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已經綻開了一個又一個大洞。

    他們坐在石凳上,腳踩著懸崖的邊緣。

    聽著耳後巨石落下時所帶起來的撕裂的風聲,以及巨石落地的轟鳴聲,歌琰的額頭漸漸有細密的汗珠浮現起來,只是她依舊目不轉睛地下著自己的棋,同時指揮著蒲斯沅在另一頭落紅棋子。

    蒲斯沅全程沒有問過她一句為什麼要這麼走,下一步又該怎麼走,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全身心地坐在石凳上聽任她的安排。

    一步棋,又一步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頂上的巨石竟然不再掉落下來了。

    等歌琰留意到這個現象的時候,棋盤上的局勢也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原本已經處於絕對劣勢的黑棋不知何時死而復生,更是將早前旗開得勝的紅棋逼得節節敗退。眼下,她只要再走幾步,紅棋就要徹底輸了。

    「巨石的掉落和棋盤的局勢有關。」

    就在此刻,她聽到沉默已久的蒲斯沅終於開口說了話,「黑子逐漸走向勝利,巨石便不再落下。」

    這和他剛剛最開始的推斷一模一樣——解開密室,唯有黑子反敗為勝。

    歌琰頓時信心大增,她眸色閃爍幾秒,再次落下了一枚黑子。

    然後下一秒,她隱約聽到對面蒲斯沅坐著的石凳好像發出了「卡啦」一聲碎裂的聲響。

    她從棋盤上抬起頭,看著他問:「什麼聲音?」

    蒲斯沅面容沉靜,仿若無事發生:「沒什麼,巨石滾動的聲音罷了。」

    歌琰狐疑地打量了他幾秒,就聽見他淡淡的轉開了話題:「我要怎麼走?」

    時間緊迫,她只能收回視線,將他下一步的棋告訴他。

    他落下紅子後,低聲開口道:「還剩幾步?」

    她捻了捻手裡的黑棋:「應該不出兩步。」

    他「嗯」了一聲,眼帘低垂,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腳下,而後很快又收回視線。

    歌琰再次落下一枚黑子後,那聲奇怪的碎裂聲又從她對面的蒲斯沅那方傳了出來。

    這下,她確信自己沒有幻聽,他所在的那邊,準確地來說,是他坐著的那張石凳,正在發出碎裂瓦解的聲響。

    她覺得情況不妙,想要從自己的石凳上起身,去看看他那邊的情況,卻被他立刻抬起手摁住了手臂,制止了她要起身查看的舉動。

    寂靜的密室之中,蒲斯沅注視著她,輕輕地對她搖了搖頭。

    歌琰咬了下牙,和他定定地對峙了幾秒,還是不顧他的勸阻,奮力從他捁著自己的手掌里,微微地抬起了一點自己的身體。

    透過方桌和他身體的縫隙,她勉強看到了此刻他所坐著的那張石凳下方的情景。

    他那一方周圍的全部地面,都已經被巨石砸開,也就是說,他所在的那塊地方,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深淵,而他是深淵上僅存的一座孤島。更可怕的是,在那張石凳下支撐著他的岩石柱,現在也已然瓦解了三分之二。此刻,那僅剩的三分之一,正搖搖欲墜地頂著他和石凳的全部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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