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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7:15:05 作者: 燕麥粥Y
    宋郁接了這聲「賢惠」,目光在她包了紗布的左手停頓一秒,說:「那讓賢惠的宋醫生照顧你,行嗎?」

    這話顏姝聽了不下108遍,她似是而非地說:「你不是在照顧我?」

    「喏,這水餃誰做的?」

    宋郁正了正神色,目光專注地看著她:「你知道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顏姝沒和他對視,又吃了個水餃:「不就是醫生和病人?」

    早年她本應該要被送去精神病醫院,她不想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了顏城。只要不去那種地方,她願意接受治療,也可以讓自己再也不出現在他視線。

    第一個心理醫生是宋郁的老師,後來老醫生自己也出了問題,去國外療養,她不想跟著去。也許是看自己一個人太可憐,宋郁接手了她這個燙手山芋。

    這麼多年,或許他對自己確有幾分真情,可惜她沒有同樣的感情去回應他。白天少年的那句「沒有感情」依稀不依不饒地在她耳邊盤旋,像是在多管閒事地提醒她。

    宋郁神色終於有了波動,問她:「你見過哪個醫生和病人會上床?」

    顏姝不以為意:「我和很多人上過。」

    宋郁抿了唇,只看著她。

    安靜的燈光下,似僵持了下來。

    頃刻,顏姝吃了半盒水餃,說:「我是為你好。」

    他明明也說過他是獨身主義,怎麼總是出爾反爾。

    「為我好?」宋郁頗為自嘲地笑了下,問她:「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

    顏姝放下筷子,「我飽了,謝謝宋醫生的晚餐。」

    食盒裡還剩幾顆水餃,整整齊齊排成一排一點沒被動亂,滑稽又孤寂。

    宋郁卻沒有輕易放過她,「快四年了,你還是不信任我。」

    她對誰都笑意嫣然,四處招搖撩惹是非處處留情,卻和所有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卻絕對安全的距離,包括他。嘴裡永遠含著蜜糖味的砒.霜,一句一句情話不要錢地往外倒,任你真心實意有十分,也無法從她嘴裡得到一星半點的真話。

    老師用了五年都沒有辦法撬開她石頭一樣的嘴,他用了四年,照樣沒有。一直只能將她作為普通患者來治療,可卻非常清楚,她的病遠不是這麼簡單。作為一名醫生,十分無力又棘手。

    坐在旁邊的凱撒,歪著大狗頭,似不理解他們為何爭執。

    顏姝倏然抬眼盯著他,左手緊握,裹著的紗布不堪重負地滲出了血。暖褐色眼珠里燃燒了火焰,喉嚨里的空氣燃燼,呼吸逐漸急促,周圍的空氣仿佛黏成一團,如何大口吸氣,也喘不過來。

    顏城溫和的警告猶在耳邊——

    「阿姝,不要和醫生亂說。」

    明顯不能再逼她,宋郁眼裡划過的是作為男人的失落和醫生的挫敗,不甘心卻只能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手上的傷是自己包紮的?」

    顏姝猛然喘了好幾口氣,夢遊似的看了眼自己的左手,下午少年幫自己包紮的場景好像是一場夢,到現在仍舊不敢置信。過了許久,她才輕哂:「隔壁多管閒事的。」

    「隔壁?」宋郁眯了下眼眸。

    剛剛看見她的手,他不意外她會把自己弄傷,卻意外她如此老實地將傷口包紮好。

    也就是說,有其他人闖入了她的領地。她是一隻非常有領地意識的狐狸,自己當初廢了許久才能走近一點,就再也無法前行。如今有人悄無聲息地走近了她,他卻毫無察覺——

    這可不是一個友好的信號。

    空氣里又一次靜默了下來,吃飽喝足後的凱撒張開大嘴「啊嗚」一聲打了個哈欠。

    顏姝突然說:「你不用愧疚,我現在很好很開心,並不覺得我是在墮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略頓,她笑了起來:「或許我就適合這種聲色靡靡呢?至少我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笑起來眉目彎彎,天生帶深情,總給人一種「她因我而笑」的錯覺,上翹的眼尾仿若勾魂奪魄的鎖鉤。

    宋郁望著她欲言又止,所有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都只化作了簡單的一句:「阿姝,我一直在你身後。」

    離開顏姝家的時候,他下意識往隔壁回望了眼,角落的房間亮燈暖黃色的燈光,將房前陰影都照亮了幾分。

    夜晚的秋風穿堂而過,客廳里的大吊燈幾不可見地搖晃兩下,桌上的幾顆孤零零的水餃已經涼透。

    陰影里仿佛有視線落在自己臉上,顏姝倏然扭頭,盯著那張黑白遺照,黑白色彩顯得那雙眼睛詭異的黑,像兩個通往地獄的幽幽黑洞。

    她肩膀幾不可見地微微顫抖,緩慢而艱澀地開口:「媽媽——」

    「……對不起。」

    三天中秋節在萬家燈火里飛逝而過,在孤寂痛苦裡度日如年。

    假期放到星期一,剛好星期二有顏姝導師的選修課,她上周答應過要去上。

    她將車停好,先去辦公室找陳教授。

    陳教授跟上回一樣,坐辦公桌前,盯著電腦,PS開著,在處理照片。

    「陳教授。」顏姝試圖耍賴,又文靜又無害地說:「我可以不和學弟學妹們上課嗎?」

    研究生和本科一起上課,好丟人啊!

    陳教授扭頭朝她露出一個該死的迷人微笑:「不能。」

    他補充一句:「跟他們一樣叫我陳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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