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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7:15:05 作者: 燕麥粥Y
    顏姝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用好早餐的凱撒在她身旁弓肩聳背拉個懶腰,而後來蹭她的膝蓋、哼哼唧唧撒嬌求摸頭,這效果就像一米九的彪型壯漢來你面前嚶嚶嚶。

    這麼大隻狗頭,拱得她有些心浮氣躁,敷衍地拍了拍就收回手。凱撒不滿意,又湊來來拱她的手。

    顏姝強忍著脾氣在它頭上抓了抓,她知道這不怪凱撒,自己每天精力都十分亢奮,晚上睡不著早上醒得早,可她的身體其實十分需要睡眠,睡不好有化作暴躁噴火龍的危險。頭晚和人消耗完精力直接睡了就還好,近來因為學校的事兒素了許久,也越來越難以入睡。

    她想起沈遇書那張少年冷淡的臉,撩狠了卻也會反咬,活像頭清貴高傲的白狼,與荒誕無度的她格格不入。

    早醒的暴躁不受控制地節節攀升。

    忽然,從隔壁傳來悠揚的琴音,她歪過頭,圍牆擋住了她的視線,窺探不了分毫。

    是《致愛麗絲》,隨著琴音優雅地往四散跑開,天際早雲層層散開,晨光乍現。她好像看見了雪山、海水和那晨光下撒著薄霧的森林,原本張牙舞爪的暴躁在這一刻竟乖順了起來。

    顏姝來了興致,回屋把客廳起居室那架鋼琴上的絨布掀開,纖細的十指放上去,熟悉而治癒的音符從指尖跳躍而出。隔壁的琴音似乎頓了頓,而後又很快追上,意外地完美配合。

    坐在隔壁琴房裡的沈遇書,遠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無聊地配合鄰居彈琴。這套房子是他爸在他上大學時送給他的,每次放假不想回家面對媽媽,就躲來這裡清淨。

    隔壁的房子據說一直沒賣出去,什麼時候住了人,他也沒注意。

    一曲畢,阿姨上門做早餐。顏姝心情愉悅地蓋上絨布,阿姨似乎訝異了一瞬,而後進入廚房。

    阿姨做好早餐便離開,離開之前她問顏姝:「大小姐,中午還是佛跳牆?」

    顏姝坐在餐桌上,切三明治,眼皮都沒抬:「嗯。」

    無論過節還是過年,佛跳牆都是顏姝必不可少的菜,用來祭拜媽媽,這是她生前最愛的菜。

    其實阿姨早已把食材準備好,但每次都要問一下,不過是怕她反覆無常的性子,找到理由發脾氣。

    阿姨是顏家那邊過來的,照顧了她好多年,說是照顧自己,更不如說是當顏城在她這兒的眼睛,監視她。只是她獨身慣了,不喜歡和人同住一屋檐下,所以阿姨只在固定的時間上門做飯洗衣。

    中午阿姨提前了兩個小時來家裡做佛跳牆,做完顏姝便擺到起居室的一張木桌上,她凝視著桌上的照片,女人的樣貌年輕美麗,與她一般無二。

    說起來,顏城對外說的可是,她和她媽媽長得太像,他見到了實在是忍不住傷心,才甚少見她。

    顏城這個人啊,在外持身正氣,儒雅隨和,媽媽走後近十年,做過無數公益。就算原配死後第二年便再婚,外界也閉眼說他情深義重,這麼多年都在為死去的妻子祈福。

    阿姨從廚房裡出來,有意無意地打量她的神色,似見她神色無虞,才放心離去。

    顏姝被琴音壓制了一上午的暴躁,終於在顏城打來電話時捲土重來,並攀升到了頂點。

    顏城沒有溫度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他說:「阿姝,我去看過你媽媽了。」

    顏姝瞳孔驟縮,提高聲音:「誰許你打擾她的!」

    她坐在窗台下的小桌旁,窗台上放了一個種了蘭草的盆栽。她猛地起身,發泄似的揮手打向盆栽,「哐啷」幾聲摔到後院裡,土瓷片稀里嘩啦地碎了一地。

    顏城聲音總算有點波動,似故意嘆了口氣道:「今年是她走的第十年,阿姝,你說她要是知道你和我一樣——」

    他頓了頓,顏姝卻崩潰:「我和你不一樣!」

    她陡然將手機扔了出去,目光掃到後院裡的瓷片,玻璃球一樣的眼珠輕輕轉動了一下,驀然跑出去,神經質地將地上的碎片捧起來。

    不可以這樣,她和顏城不一樣,她可以控制自己……

    怎麼撿也撿不乾淨的碎片大喇喇地躺在地上,嘲笑她,諷刺她,好似再說「看啊,我們就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證據」。耳朵里聽見它們歇斯底里夾著尖叫的笑聲,像深淵裡的怪物,它們在對她說「來啊,你本該是怪物,來這裡」。

    凱撒著急地圍著她轉悠,去叼她的衣袖,沒被理睬後,朝她吠叫兩聲。

    實在是吵,一會兒尖叫,一會兒摔東西,現在又有狗叫。

    沈遇書在書房裡看書,本想塞上耳機不去管,可那聲尖叫十分耳熟,他控制不住走去陽台。

    這棟洋房都是躍層結構,二樓陽台可以將隔壁花園看得一清二楚。沈遇書一身家居服,戴著眼鏡,很清晰地看清了花園裡的場景,眼眸輕微一動。

    是她。

    顏姝蹲在花園裡一動不動,瓷片被收拾了一部分,剩下的凌亂沒有章法地散落在地上,身姿雄壯的德牧不停圍著她轉,時不時去嗅她拱她。

    灰色的地磚上似乎有……一攤紅色。

    有那麼一瞬,沈遇書腦子裡一片空白,而後來不及思考便立刻下樓。

    門鈴聲急促地響起,凱撒拖著大尾巴飛快跑去門口,朝門外狂吠,背上的毛豎起來像刺蝟。蹲在地上的顏姝,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點兒活氣。她似回過神兒一樣,倏然扔了手裡的碎瓷片,卻仍舊蹲在地上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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