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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7:13:41 作者: 荔霧
    三個人出示入場券後進入會場,徐承提出和別人交換座位未果,只能坐在甄杳和陳頁的前面兩排。

    甄杳有些煎熬。

    剛才一路拄著盲杖進來的時候,她仿佛能感受到周圍人包含著各種意味的視線,甚至還聽見身後某個陌生人一驚一乍道:「盲人也來?她又看不見屏幕上的字,沒有中文提示,全是專業術語的英文她聽得明白嗎?」

    成人禮時那些賓客不敢靠近她議論這些,但是不認識她的人只會無所顧忌。

    她心口像壓了一顆沉沉的石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些日子以來被她有意無意忘記的事,現在統統都回到了腦海中,讓她前半場都無心聽那些她原本很想聽的演講內容。

    直到耳邊忽然有什麼東西靠近。

    「你聽得不專心哦。」陳頁附耳低聲說著悄悄話,陌生的吐息近在咫尺。

    甄杳一個哆嗦差點彈開,強忍著才克制了下意識的動作。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一點,「我,我在聽。」

    「杳杳,」陳頁卻沒停止,還自顧自換了稱呼,「其實……我今天是有話想對你說,等會兒我們避開徐先生單獨待一會兒,好不好?」

    「先聽完這場講座吧。」她含糊其辭。

    突然,陳頁握住了她的右手,他手心都是冷冰冰的薄汗。

    甄杳懵了,難以抑制的厭惡和驚慌一齊涌了上來,讓她只會像木偶一樣僵坐在原地,手臂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也許是她沒來得及反應的這兩秒空隙給了陳頁什麼錯誤暗示,他由一開始的試探變得篤定,等她終於害怕地往回縮手時他沒有鬆開。

    她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台上教授還在投入地演講,周圍只有紙張翻動聲和眾人時不時響起的會意笑聲,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你……」甄杳用力往回抽手,語氣里不自覺地多了點祈求的意味,「陳老師,你不要這樣。」

    陳頁看著少女布滿膽怯的側臉,一時間得意地笑了笑,只以為她是害羞。

    「那你先答應我,一會留下來一會兒。」

    「……好。」甄杳僵硬地點頭。

    又一陣觀眾的笑聲與掌聲里,陳頁終於鬆開了她。

    演講中途會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甄杳一直在等這五分鐘的到來,可是卻度秒如年,坐立難安。

    中場休息的時候徐總助應該會來找她說話,到時候她就藉口不舒服提出要回家。

    然而實際情況卻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中場休息時陳頁起身去衛生間,徐承卻遲遲沒有出現。

    她坐在原地等得格外焦急,低聲議論和談笑的人們仿佛和她處於兩個世界。

    五分鐘很短,一旦錯過她就要再忍受陳頁整整一個小時,可是她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每一秒她都在擔心陳頁會回來重新坐下,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試圖喊徐承,「徐——徐叔叔。」

    周圍幾個人陡然安靜下來,甄杳驀地攥緊手,又想到了剛進會場時察覺到的那些注視和議論。

    「誒,這是不是剛才那個拄盲杖的……」

    後排人的議論刺入耳膜,甄杳猛地站起身,像捏著救命稻草那樣握緊摺疊著的盲杖,低頭摸索著前排的椅背試圖走出去。

    她整個身子都緊緊貼著前排的座椅,試圖裝成一個視力正常的人,可是卻幾次三番地踩到沿路座位上人的腳。

    「對不起對不起,抱歉……」

    「會不會看路啊?」

    「誒,你故意的吧?我腳擱那兒你看不見?」

    「……你看她眼睛,好像真的是個瞎子啊?」

    甄杳眼眶發脹,到最後一句道歉都說不出了,只知道死死埋著頭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走到橫排座椅盡頭時,她重重地撞到了過路的人,在對方的怒罵里跌坐在地,手臂撞到了門框似的東西。

    「這小姑娘幹什麼呢?看著挺光鮮的,怎麼舉止這麼奇怪……」

    甄杳儘可能快地爬起來,扶著門框踏出去後抖著手展開盲杖,摸索著走廊牆壁笨拙地往前走。

    忽然,她聽見熟悉的青年嗓音隱隱約約地傳來。

    「……我那筆錢快還不上了,現在不動手不行啊。但那小丫頭肯定對我有意思,我剛才還握她手了。」青年不懷好意地笑了幾聲,和以前溫和禮貌的言談有天壤之別,「待會兒我把人拉住,告白之後親一親抱一抱泡到手,過段日子再找機會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以後沒錢嗎?」

    他似乎是在打電話,因為沒人回應他,但接著他又說道:「這種只會享受特權的有錢人,如果我是他們,我能活得比他們更有價值。」

    甄杳僵硬地後退幾步,本能地朝著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中途好幾次差點摔倒。

    那是……陳頁?!

    如果不是聲音她能夠百分百肯定是他,她是怎麼也沒辦法相信的。再一聯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她只覺得反胃。

    現在她只想立刻離開這裡,避免一切再和他碰面的機會,也避開一切人群。

    她後悔了,她就不該自以為能處理好,莽撞地就答應了陳頁的邀請,更不該不自量力覺得能照顧好自己。

    她是個盲人,不僅看不見,還要拄著一根盲杖大張旗鼓地告訴別人自己是個瞎子。

    眼眶又酸又澀,甄杳死死咬著唇,不停地努力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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