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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6:06:03 作者: 北途川
    周政爍點點頭,之前他也像江余這樣驚訝,甚至不相信,可時間是個好東西,能平復掉一切,包括那些不可思議的情緒。

    周政爍想了想,又說:「其實除了父母,她連我也不認得了。」

    出事後一直是她父母的同事還有她姥姥在那邊照看,他畢竟還是晚輩,且年歲尚淺,主意他是拿不了的,只是偶爾去看看她,那時候談戀愛瞞著老師瞞著父母,也沒法肆意陪著她,哪怕借著各種各樣的由頭,也只是偶爾去看她。

    她一直躺在病床上,昏迷著,後來醒過來幾次,他都沒看見,印象里去醫院看她的時候,她都是閉著眼,臉色蒼白的很,沒有丁點血色,床頭的心電監護不停閃爍著,數字變換,他看不懂,只覺得那上面的曲線還在規律的跳躍著,就是好的。

    再然後,她徹底清醒過來了。

    從醫生那裡聽來的消息,卻夾雜著擔憂。

    有心理醫生給她做疏導,她看起來很正常,沒什麼毛病,問她剛剛發生的那件慘事,她茫然地抬著頭,疑惑地問,「什麼?」

    是的,忘了,忘得乾乾淨淨。

    到底屬不屬於創傷後應激障礙,說不好,她其他方面表現得都很好,生命征平穩,也沒有做噩夢、焦慮、迴避,等等一些臨床症狀,只是單純的,失去了一些記憶。

    再後來,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除了精神創傷,著重觀察了是否有大腦挫傷等一些大腦病理改變。

    然後就發現了顱內那點兒血腫,CT上來看,是很小的一塊兒,估計血量在微渺的幾毫升,這種情況,一般來說只要沒有繼續出血,用藥後幾周內就可以自行吸收。

    但是沒有。

    很奇怪。

    臨床什麼奇怪的病都見過,但大多是找得到原因的,就算找不到根源,先治標也可以,病根慢慢找。

    但時夏除了顱內發現血腫,連相應的症狀表現都沒有,沒有顱內壓增高,沒有意識障礙,血壓、體溫都是平穩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做檢查,不會有人發現她大腦的變化。

    用藥不頂事,消不了。

    接下來就是多方會診,幾個科室的醫生聚在一起開研討會,最後一致意見是,「轉去北京或者上海的大醫院再看看吧!」

    當時市裡的醫院,怎麼說也是三甲醫院了。

    最後是時夏姥姥拿了主意,不治了,孩子好好的,哪裡都正常,看什麼病。

    在醫院觀察了半個月,最後回去了。

    只是剛回去就發了燒,又開始昏迷起來,好多天,躺在病床上吊水。

    周政爍那時候是焦急的,怕萬一出了點兒事,後悔也晚了。

    可他畢竟還是個外人,沒資格去干預她長輩的決定。

    他記得自己要去江城,清早收拾了東西,出門的時候,他以為母親要攔著,結果只是追出來,遞給他一把傘,「去看看就好,別干涉人家家事。」

    他愣了下,沒聽懂。

    母親從口袋裡摸出一張□□來,塞到他手裡,「媽知道你和小雪要好,只是畢竟你是外人,很多事,是干涉不來的,盡力就好。」她叮囑,「裡面有十萬塊錢,你看著給,算我們家的一點兒心意。如果人家不要,別硬塞。」

    他點點頭,明白。

    母親一直挺喜歡小雪,大概是因為,她有一個早夭的大女兒,小名也叫雪兒。

    又或者,小雪和母親很像,經歷很像,性格也像。

    外面下著雨,他撐著傘往火車站趕,一路上惴惴不安。

    只是沒在醫院見到時夏,她回家了。

    發著燒就回去了。

    前台護士似乎對她還印象深刻,半挑著眉毛說:「醫生好說歹說,可老太太固執著呢!」

    他敲開老城區那邊的門的時候,姥姥瞅著他問,「您有事?」

    「我是小雪的同學,來看看她。」

    老人家很警惕,幾乎要直接甩上門,他單手扣住了門邊,欠了下身說,「我以前是小雪家教老師,也……很喜歡她。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她。」

    在老人家眼裡,可能他還是個大孩子,喜歡不喜歡是很單純的事,不會想那麼多。

    因為時夏經常在姥姥面前提起周政爍——年紀小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是怎麼都藏不住的,眉眼裡都藏著歡喜,恨不得和身邊所有人去分享,時夏沒有玩兒得特別好的小姐妹,同齡的表親堂親也沒有,除了父母,唯獨和姥姥待得久,所以也不管姥姥是不是愛聽,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提起周政爍。

    ——我爸爸給我找了一個家教老師,才比我大一歲,特別厲害。

    ——長得也好看,我就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我們周末出去玩兒,他帶我去看電影了,我還是第一次跟男生一起去看電影,特別緊張,話都不會說了。

    ——姥姥,我長大了,要是嫁了人,這樣的,你說好不好?

    ……

    因為時夏總是有意無意地談論和美化,大概姥姥對他印象挺好,開了門,請他進去。

    時夏其實已經醒了,就是有點兒呆,靠在床頭,床頭特意支了一個架子,上面掛著吊瓶,都是消炎退燒的藥。

    街上的診所醫生在這邊兒照看,是個中年女人,戴一副眼鏡,一邊兒納鞋墊兒,一邊兒聽電視,看見周政爍過來,頭也沒抬,只對老人家說了句,「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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