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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6:05:44 作者: 北途川
    外公的貓跑不見了,他出去找。

    在一個偏僻的巷子裡看見盛夏,那時她剛打完架,手裡還提著一根斷了的棍子,血從額頭上順著臉頰一直流,她單腳踩在對方的胸口,身子蹲下來,冷漠而狠厲地說:「以後離這一片遠一點兒,誰他麼踏過來一步,我弄死他。」

    她踩著的是一個男生,年紀不大,個頭卻比她整整高了一頭,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人,都沒人敢動手。

    有人小聲討好地叫了句,「夏姐,誤會,我們也不知道那是您姥姥,下次絕對不敢了。」

    「狗雜種!」

    盛夏把斷成半截的棍子摜在牆上,氣得大喘氣,好一會兒才平復下心情。

    甩手走的時候,發出一聲嘲諷的「呵」。

    「滾!」

    「滾,這就滾……夏姐慢走。「

    對面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從巷子另一頭走了。

    盛夏轉過巷子口就開始撐著牆走了,不知道是頭暈,還是哪裡疼。最後索性站在了原地,她隨意地抹了下額頭,就著遠處的路燈光,仔細看自己身上的血,前襟和袖子上沾了不少,她有些煩躁,揉了揉頭髮。

    那時她還是長發,齊劉海,遮到眉下,眼睛漆黑溫潤,看過去,永遠是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耍狠,動作十分地乾脆利落,顯然的是個老手。

    盛夏在原地待了會兒,起身鑽進了另一條胡同,敲開了一扇門,裡面出來一個中年女人,看見她,「呀」了聲,「怎麼又搞成這個樣子?」

    她搖了搖頭,「沒事,碰見幾個流氓。你幫我處理一下,我怕我姥姥害怕。」

    *

    沈紀年回去的時候,貓已經回家了,他抱著貓坐在二樓陽台,沒開燈,凝視對面盛家的房子。

    盛家姥姥在院子裡擇菜,嫩綠的韭菜,一根一根擇乾淨放在竹筐子裡,老人彎腰的動作很遲緩,偶爾定省一會兒,起身的動作也很慢。

    老太太年紀很大了,八十多歲,是盛夏的曾祖母,身體還算硬朗,只是畢竟年紀很大了,腿腳並不利索。

    盛夏回來的時候,姥姥正在洗菜,她挽了挽袖子過去,聲音柔和地說,「我洗,姥姥你歇著。」

    她頭髮原本是綁著,這會兒全散開了,把脖子和額頭遮得嚴嚴實實。

    她洗完韭菜又去洗蘿蔔,拿刷子仔仔細細擦洗著,天氣熱,晚風吹不散熱氣,她散著頭髮,汗水把她整個額頭都浸濕了,大約是浸到了傷口裡,她擦汗的時候,緊緊抿著雙唇,疼得渾身顫抖。

    姥姥收衣服的時候,偶然扭過頭看她,問她,「怎麼了囡囡?不舒服?」

    她搖搖頭,「沒事,被蚊子咬了下。」

    「去拿花露水噴一噴。」

    「哎,我知道。」

    第二天,盛夏說要去朋友家玩兒一天,晚上才回來。

    臨走前過來敲沈家的門,拜託沈家爺爺奶奶幫她照看一下姥姥。

    昨天被一群小混混推搡了下,盛夏總怕姥姥身體有哪裡不舒服,人年紀大了感覺遲鈍,姥姥自己說沒事,她卻不敢掉以輕心。

    沈家爺爺滿口答應了,一旁逗貓的沈紀年抬頭看了眼,昨晚夜色深,看不真切,這會兒才看見,她半個背都腫了,不敢用力,走路的時候背挺得筆直。

    沈紀年忽然覺得,她出門,大概是覺得在姥姥面前裝若無其事太辛苦。

    其實如果不是他知道,特意去觀察她,也看不出來衣服下面細微的差別。

    她走的時候,沈紀年把貓扔了下去,跟爺爺說,「我出去一下。」

    他看見盛夏沿著公路一直走,走到東橋頭的時候,有個女生騎著電動車過來接她,她叫那個女生,「童言。」

    童言把安全帽遞給她,她搖了搖頭,「有傷,不戴了。」

    「靠,那幫孫子照頭打?」

    盛夏「嗯」了聲,「不過我踩碎了他一根肋骨。」

    童言把車子放在路邊,當場拉著她檢查,「都傷哪兒了,我看看……」

    盛夏往後躲了下,「輕點兒,疼。」

    童言每看一處就罵句髒話,「艹,別叫老娘看見,見一次打一次。」

    盛夏搖了搖頭,「算了,你別惹他們,那群雜碎手狠著呢。」

    「你能惹,我就不能惹?」

    盛夏聳了聳肩,「我不是沒辦法嗎?」

    ……

    G鎮向來亂,外來打工人口聚集,犯罪率居高不下,但都是小打小鬧,偷雞摸狗,一群不學無術的小流氓,打打架,鬧鬧事,欺軟怕硬,狗腿子得很。

    對付他們沒別的,要麼有錢,要麼有權,要麼武力能壓得住。

    盛夏家裡就一老太太,還有一個在外地上學的姑姑,爺爺奶奶去世的早,舅姥爺舉家搬去了南京定居,逢年過節寄東西回來,人卻是回不來的,盛家本來就人丁單薄,盛夏爸爸出事之後,就更顯得家裡一家老弱。

    姥姥閒不住,為了補貼家用,做些針線活拿去賣,攤子就擺在路口,不顯眼,賣不了幾個錢,但好歹有點兒事做。

    這麼久沒被小混混騷擾過,沒被收保護費什麼狗屁東西的,全仗著盛夏夠橫夠狠。

    這是沈紀年後來才明白的。

    *

    她姥姥臨去世都不知道盛夏在外頭過的是什麼日子,她從來不說,不哭,不鬧,不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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