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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6:05:11 作者: 北途川
    他原本不知道唐瑤會去的,前幾天簽字交材料的時候才遇見她,她那天戴了很大的墨鏡,摘下的時候他才看見,眼睛腫的厲害。

    「你怎麼變成這幅鬼樣子了?」他問,「宋子言呢?」

    「我們……分手了。」她聲音很輕地回答他,聽起來有些恍惚,那雙眼裡是一片紅血絲,眼底的落寞和傷痛還清晰可見。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不為什麼要分手?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有人遞了煙給他,他順手借了火,他原本是為了她戒菸的,沒想到又為她破了戒。

    「別問了,分手就是分手了。」她皺著眉頭,那樣子看起來有些倔強。

    他說,「行,我不問了,你去哪?」

    她說,「離開應城,哪都行。」

    她也是參加志願小組的,舉辦方列舉了十七個地方,歷時三年,中途會吸納更多的人,每個人至少要跟一個地方,之後如果想要離開的也不會攔。

    她說:「遇到喜歡的地方,可能就留下了。」

    今日是在基金會駐應城的辦事處門口集合的,她很早就到了,拖著她的行李箱,高高瘦瘦的模樣,看起來單薄的像一張紙似的,被晨間的風一吹,幾乎都要吹走了。

    朵朵跑過去抱住她的腿,「姐姐,姐姐,你怎麼也在,乾爹也會來嗎?」小丫頭還不知道兩個人分開了,大人的事她不懂,前幾日齊堃去交材料的時候沒有帶她,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唐瑤,猛然看見她,很興奮。

    最後是齊堃把朵朵抱走的,解釋了許久,她才能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這會兒拽著齊堃的褲腿,仰著臉問他,「爸,你不是說乾爹和唐瑤姐以後不在一起了嗎?分手不是不見面了嗎?電視劇是這樣的演的……可他們在做什麼呀?」

    齊堃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了句,「瞎扯,別說話!」

    朵朵撇撇嘴,最後還是「哦」了一聲。

    列車員在催了,「要關門了,請還沒有上車的乘客趕快上車!」

    齊堃回頭說抱歉,「我們馬上上去,有點兒急事,麻煩您了。」

    列車員不大情願地說了聲,「那快點!」

    宋子言終於邁了步,目光看著她,然後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去。

    他問:「去哪?」

    她答:「不確定!」

    「還回來嗎?」

    「不了!」

    「唐瑤……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

    「真的要走嗎?」

    「嗯!」

    「如果我挽留呢?」

    ……

    有幾秒鐘的沉默。

    唐瑤抬眼,那一眼像是回應城那天那樣,仿佛跨越千山萬水,帶著難抵達的隱隱深情,可最後,她只說:「對不起,火車要開了,我該走了。」

    她緊緊地抓著行李箱的拉杆,沖他欠了欠身,然後留給他一個背影。

    宋子言抬了抬手,但最終還是沒有抓住她,他知道這是她的答案。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承載著多年來的傷痛,和傷痛後的釋然。

    他想,也好,彼此都走到了疲倦的盡頭。

    那就這樣吧!

    他在她背後說了句,「再見!」

    再見,唐瑤,「祝你幸福!」

    她頓了下腳,但沒有回頭,只回了句,「再見!」

    齊堃接過唐瑤的行李,唐瑤彎下腰把朵朵抱了起來,六歲的朵朵還不知道什麼叫離別,也不能理解大人們複雜的感情,她只是直覺氣氛不太對,所以不敢吭聲,她趴在唐瑤的肩頭,只敢偷偷地跟宋子言揮了揮手。

    在進車廂的那一剎那,她看見乾爹抹了一把臉,而瑤瑤姐到最後也沒有回頭。

    火車長鳴了一聲,咣咚咣咚的聲音響起來,它慢慢地動了起來。

    一個個的小窗子裡是旅客的面孔,他愛的那個人,或許就坐在某個窗口,但他找不到,今後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他目送著那條鐵皮長龍駛出視線,胸口有些悶,像是有些東西從心口被挖去了,那裡空的讓人難受。

    噪雜的車站一下子安靜下來,空茫茫的,綿延無盡頭的鐵軌安靜地臥在原地,陽光潑灑在鐵軌上,帶著一股莫名的氣息。

    有人在催了,和他一同買站台票的人送完親人或者朋友都離開了,只有他還眷戀著不肯轉身,因為他知道,這條離途,可能永遠也不會變成歸路了。

    從她回來,到她離開,短短一個月,像一場幻夢,夢裡是瓢潑大雨,是晴日彩虹,有最深切的喜悅,也有難挨的悲傷。

    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畫上了句點!

    -

    程江非在外等著,小車站,雜亂無章,車子隨意地停放。長途旅客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流竄在各處。麵包車在招攬生意,嗓門很大地吼著,「,有要去的嗎?人齊馬上走啊!」

    如同他的心情,亂做一團,理不出條理。

    他剛剛接了電話,家裡打來的。

    「江非,媽媽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這次必須要回來!夢想,情懷,等你再大一點,會明白,這些無根的東西,必須要花費巨大的犧牲和遷就去維繫,你明白嗎?」

    從他幾年前來應城的時候,就無數次被父母逼著回去。可他不想,不願意,他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拒絕學工商管理將來接管家族產業,跑去學醫學,也是因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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