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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54:29 作者: 二恰
他正低頭逗弄著獢獢,就聽前頭傳來她不耐地聲音:「還走不走,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
周譽兀地抬頭,就見沈菱歌正站在不遠處,不自然地撇開眼,雙頰微微鼓起,看著稚氣又可愛。
他的雙眼微微亮起,哪還顧得上獢獢,大步朝前走去,獢獢被他帶著在原地滾了滾,聽著很是委屈的嗚咽了兩聲,而這會已沒人有空理睬它,任由它的嗚咽聲在院中迴蕩。
紫陽觀是周允樂所賜,由京內的能工巧匠所建,自然是敞亮又講究。
除了念經修道的靜室之外,便是可供香客或是同道所住的袇房,這一個月來觀內接納了不少無處可去的姑娘,好幾間袇房都已經住了人。
在這點上,沈菱歌和慧悟師太的想法不謀而合,她知道周譽的脾氣,怕有人會不小心衝撞了他,到時候惹了這位爺不快,他可什麼都幹得出來。
便挑了間離眾人最遠也最為僻靜的屋子,打開了房門往裡走。
「袇房簡陋,只有床榻桌椅,王爺若是覺得少了什麼,就與我說,我再讓人去給王爺準備。」
沈菱歌實事求是,道觀的屋子敞亮不到哪去,就是最為普通的木床和桌椅,這間屋子還比其他的稍微大些,但也布置樸素簡單的很。
按照過往她與周譽的相處經驗,他雖不算奢靡,但也處處透著精緻考究。光是他每日穿的那黑袍,看著與普通的衣裳無異,可仔細打量便能瞧見上面的金絲勾線,滿是低調矜貴。
沈菱歌還壞心眼的想,若是他嫌棄不習慣就更好,還能順勢讓他回城去,別在這瞎摻和。
可沒想到,周譽四下環顧了一圈,面色不改,甚至看不出半分不適地道:「不必麻煩了,這樣就很好。」
「你確定?」
「在外行軍時,住得比這差多了。我頭次領兵去偷襲敵寇側翼時,三日不曾入眠,戰勝回來的路上,直接便在死人堆里睡著了,險些被人當做屍體一道埋了,如今有張木床便足以。」
沈菱歌原本以為他是自尊心在逞強,還想勸他兩句,沒想到便聽見他說起了舊事。
寥寥幾句,絲毫不曾有情緒的渲染,卻讓人的眼前瞬間有了畫面,那該是何等的精疲力盡,才會到這樣的境地。
他們兩認識這麼久,他幾乎從不提起往事,也不知是太過沉重還是不屑去說,她也只能憑主觀意識去了解他。
像眾人一樣,看到一個片面的周譽,直到了解的越多,才讓他愈發立體豐滿起來。
見沈菱歌沒吭聲,周譽才略帶笑意地輕聲道:「嚇著了?那我以後不說這些了。」
「沒有嚇著,我膽子哪有這么小。」沈菱歌的聲音有點低,已經不聲不響地移開眼,去將柜子里的被褥取了出來,小心地鋪上。
周譽後知後覺,她可能不是被嚇著了,而是在同情他。
他說這些,不過是從周雁榮那聽了一耳朵,知道她喜歡聽千奇百怪的故事,尤其是書冊之外的,這才會當做笑話提起。
他也確實會示弱扮慘來引得她的視線,但從未想過利用這些事。
見此便大步上前,按住了她鋪床的動作,「放心,沒你想得那麼慘,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並非養尊處優的王公子第,也沒那麼多的規矩道理,凡事隨心最重要。」
沈菱歌被他火熱的眼神盯得心慌,沒空去細品他話中的深意,丟下手裡的事,退到了一旁,看他到底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周譽往日皆是無所不能的,好似天下沒什麼是他辦不到的事,可今日卻對著床被褥束手無策。
明明看著很簡單,可到了他手裡卻有些犯難,為難地擰緊了眉頭,那模樣著實有些可笑。
誰能想到,難倒這天下最強之人,只需要一床被褥。
到最後他懶得折騰了,乾脆將被褥掀到旁邊,「這個不要了,我睡慣了木床,墊了被褥反而太軟,睡著不習慣了。」
沈菱歌也不拆穿他,將他趕到旁邊,便見原本被擰成一團的被褥,在她手裡瞬間就聽話了。
不過幾個來回地翻整,被褥就齊整地攤好了,「肖將軍和之前從不離身那位大人呢,王爺想來體恤民生,也該身邊帶個人才是。」
周譽自知丟了面子,難得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輕咳了兩聲:「我來修道又不是郊遊,帶這麼多人作何。」
到底是來修道,還是來亂人心神的?
若多幾個他這樣的,恐怕道觀都該閉門了。
「王爺要是沒別的需要,我便先回去了,晚些自然有人送晚膳過來,但都是素齋,不知王爺可有忌口。」
葷素他都無所謂,只是到現在都還記得,沈菱歌親自下廚做的那碗米粥,那是他這幾年來,用過最合胃口的飯菜。
只可惜,不知何時才能再嘗到了,周譽抿唇朝她笑:「我有何忌口,仙姑不是再清楚不過。」
沈菱歌聞言也想起了,當初鞍前馬後討好他的樣子,不免有些羞赧。
她就不該嘴快多問這一句,愛吃吃,不愛吃就餓著!
沈菱歌從袇房出來時,好似還能聽見屋內迴蕩著的笑聲,說不出的豪爽暢快,與這莊嚴幽靜的道觀顯得格格不入。
她逃也似的回了自己院子,獢獢就蹲在院門旁等著她,見她回來立即撲了上來。興奮地在她腳邊繞著圈,但它還記得周譽,繞了兩圈就停下來往她身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