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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趙雲今。」
江易叫她,她沒有聽。
「云云。」
他又叫了一聲,她動作停了下來。
「別白費力氣了,你馬上帶著阿財離開。」
「負二樓的電梯上行不用刷卡,坐到一樓後,別繼續乘電梯也別出門,爬樓梯到六樓,在那裡有一道天橋通往隔壁的行政樓。從行政樓的後門出去,左手邊的路通往四號門,右手邊通往三號門,但是大路和大門都不能走,你在去往四號門的路上,找圍牆爬出去,然後一直朝東走。」
趙雲今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江易問:「聽明白了嗎?」
「你呢?」
「別管我。」
趙雲今又去戳手裡的鐵絲,江易低吼:「趙雲今!」
這一聲用盡了他大半的力氣,說完以後,他大口大口,脫力般的喘息。
「這樣的暴雨天,你要我走到哪裡?」趙雲今挑眉,平靜地問道,「從纏山下去,不走大路徒步至少二十個小時,那還是在有地圖和指南針、不會迷路、天氣適宜的前提下,一旦我在暴雨天的夜裡迷路,很可能會被困死在山裡。江易,你別忘了,我是個有身孕的女人。」
「如果不能一起走,我寧願留在這裡,你也說了,霍璋他不會……」
趙雲今的聲音戛然而止,陷入了不可置信的靜默里。
江易攤開了手,在掌心裡躺著一片小小的灰白色的存儲卡。
她問:「怎麼會在你身上?」
明明保鏢們搜過很多遍他的身,連他所在的監.禁室和逃跑時經過的路邊都一寸不落地尋找過,最後一無所獲。霍璋為了問出它的下落,釘瞎了他一隻眼,可他依然半個字都沒說。趙雲今無法想像,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江易身上。
江易合攏手掌,再張開時存儲卡又不見了。
他抬起另一隻手,消失的存儲卡出現在了另外那隻手掌。他笑了:「忘了我最擅長什麼?」
「剛才不准你離開是因為瞞不過霍璋,但現在你必須走,不然誰來把它帶出去?」
「云云,你認真聽我說,纏山我進過很多次,附近所有的路我都走過。離開北區一直往東走,穿過槐樹林後,在你左手邊的方向能看到一座信號塔,你跟著信號塔走就不會迷路,信號塔附近有一座獵戶為了歇腳蓋的草屋,我進小東山前在那裡放了一部滿電的手機,用它去打求救電話。」
「信號塔多遠?」趙雲今問。
江易看著她:「不遠,你一定不會走丟,離開這裡,然後帶著警察回來。」
他將存儲卡從門下的縫隙里推出去:「我等你。」
他沒有縮回手,趙雲今接過存儲卡時,與他冰涼的指尖相觸。
那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和無法掙脫的宿命感。
江易望著趙雲今,眼裡愛意不減半分,甚至在這些年分開的時光里醞釀得更加香醇。
他的英俊也不減,只不過被血覆住的面孔和僅剩的那隻眼睛看起來有些淒涼,可當他彎唇時,卻仿佛又讓趙雲今回到了十八歲那年,讓她想起了那個在別人面前乖戾冷漠,在她面前卻會笑會真的少年。
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就好了。
她腦海里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如果江易沒有愛上她,就不會與林清執有過多交集,也不會想為她金盆洗手做一個正經人,更不會捲入霍家這場看不見邊的黑暗之中。他應該還在油燈街做他的混混——打架、賭博、看場、吸菸,膩了倦了就騎著機車去香溪邊吹風。
雖然會渾渾噩噩過一生,但至少那樣,他有一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囚籠中,無法脫身。
江易感受著趙雲今指尖的最後的溫度,恍惚間如同做了一場舊夢,夢裡,他也回到兩人最好的十八歲。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可他對她,依然有無盡的溫柔在心尖,無論在地獄還是人間,都耗不盡、澆不滅、砸不爛,也捶不扁。
——那是一個少年全部的赤誠與熱忱。
他抽回手,存儲卡留在了趙雲今的指下。
「云云,保護好自己。」
他啞著聲音:「還有孩子。」
趙雲今忽然笑了,那一笑間的明艷驕矜,讓江易沉浸那場夢境裡遲遲醒不過來。
「等一切結束,你還有很多事要對我解釋。」她還是當年那個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美艷不可方物的大小姐,正高高在上,對著愛慕她的混混發號施令,「江易,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她說完,起身替阿財扯開束在手上的繩子,而後頭也不回出了門。
阿財踉蹌地跟在她身後,臨上台階前回頭看了一眼。
江易靠在玻璃上,吊燈的光亮得刺眼,但監.禁室內,似乎是光也無法穿透的地方。
——陰森冷暗,讓人止不住產生一些恐怖的聯想。
江易靜靜地靠在那,頭也不抬,像一尊沒有生命力的,孤獨的石像。
……
電梯升至一層,剛出電梯,趙雲今就聽到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不遠處大門外的雨中正跑來幾個身穿黑色雨披的人。
她拉著阿財躲到一旁的樓梯間裡,後者蹣跚得如上了年紀的老人般艱難。
來人都是霍璋的保鏢,研發樓斷電,他們也是過了好一會才發現,一發現就立即趕過來查看,幾人在大廳碰頭,留下兩個人守著門口,剩下的人乘著電梯去地下檢查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