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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就在西河支隊。」
「我們局?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賀豐寶目光下沉,望著院裡那棵挺拔但缺了一半的白楊樹。
那年春天被雷劈掉的樹杈留下了粗粗的一道疤, 被雨水一打,陳年的灰塵消融, 露出了摻白色的木色。
他嗓音平緩沉定,聽不出悲喜, 卻有種混沌的力量:「幾年前, 因公殉職。」
「這太可惜了。」警員問,「是因為什麼?」
外面的人敲門:「賀隊,提審王勇的時間到了。」
「以後你會知道的。」賀豐寶拍了拍警員的肩膀, 轉身出去了。
……
審訊室。
雖然道上都叫一聲勇哥,但王勇是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平頭平腦,光看樣子很難將他和一個窮凶極惡的人販子聯繫起來。根據趙龍勝提供的線索逮捕他後,這已經是第八次提審了,前幾次他也吐出了不少東西,對警方偵破西河市的人口販賣組織有不小的幫助,但關於「老金」的事,他一直咬死不知。
如果說王勇是混道多年的老油條,那賀豐寶就是油里比他滾得更久的經驗豐富的油炸糕。
他那點心思無從隱藏,賀豐寶只要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有東西瞞著警察。交代了一部分也是交代,交代了全部也是,但他為什麼對此諱莫如深不肯透露半個字,背後的原因只可能是代價太大。販賣人口或許會讓他吃上幾十年牢飯,可關於的老金的事一旦被查出來,可能就不是牢飯那麼簡單了。
前七次提審,賀豐寶沒多說,只像無頭蒼蠅一樣反覆詢問他關於老金的事。
王勇不說,警察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繼續收押,他以為這次提審也一樣。
賀豐寶坐在桌前玩筆,目光淡淡略過他身上。
他進來坐了十多分鐘,一句話沒說,就在王勇等到犯困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金富源已經抓到了。」
王勇表情出現片刻的凝滯,隨即問:「金富源是誰?」
賀豐寶:「你可以繼續裝傻,但金富源可是全都交代了,他說跟你合作很多年了,根本不是你嘴裡的不熟,什麼只知道他叫老金其他一概不知都是狗屁,你們私下裡可有不少往來呢。」
一旁的警員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賀豐寶滿口跑火車的時候神情總是格外的正直,叫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金富源、器官、小東山、霍家。」賀豐寶唇角勾起笑來,「我沒說錯吧?」
王勇一開始平靜的表情漸漸凝重,坐姿也由懶散靠著變得開始不安起來,賀豐寶說:「今天提審你不是為了問東西,是和你說再見的,審了這麼久也有感情了,離開前和你道個別。說起來可惜,王勇,你本來有機會戴罪立功的,現在看來金富源比你更聰明,最起碼他知道為自己考慮。」
王勇不說話,賀豐寶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遞給警員,起身走了。
王勇目光一直追隨著他背影,似乎在試探,等到賀豐寶真的離開審訊室後才出現了一絲慌亂。
「賀隊。」警員追上來,「你怎麼確定王勇之前有所隱瞞,萬一他確實不知道金富源的底細,那不就露餡了?」
「如果王勇真不知道,那他對我們就沒有用處,露餡就露餡,要是他知道,詐一下也沒什麼。況且器.官買賣這麼大的事,對方可能和完全不信任的人交易嗎?我信王勇對這事知道的不深,但要說一無所知,那就是鬼話連篇了。」賀豐寶說,「這些天別理他,給他時間清清腦子,金富源這條線還得繼續去查,他是關鍵,只要找不到人,這案子就沒法繼續下去。」
門外有警員急匆匆跑進來:「賀隊!賀隊!」
「大驚小怪什麼?」
窗外閃過一陣驚雷,轟然炸在耳畔,一聲雷後,雨聲更清晰了,嘩嘩地沖刷著大地。
剛進來的警員說:「今晚雨太大,剛剛香溪漲水,現在城南低洼處的部分堤壩已經淹了。」
賀豐寶看他的目光像看個傻子:「你看這事兒像是歸我管嗎?」
「不是讓您去處理的。」警員氣喘吁吁地擺手,「市政工程早就派人去搶險了,周邊群眾也都疏散了,但是在搶修中發生了意外,一個叫吳新立的工人受傷被送到了醫院急救,在搶救的過程中,醫生在他身上發現了這個。」
他遞來一個手機,很低端的牌子,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醫院本意是想用手機聯繫他家人,但是卻在裡面發現了一些東西,就直接報警了。」警員說,「和您幾年前辦過的一起案子有關,您自己看吧。」
*
如果從城市上空看,西河的天空一定被陰雲籠蓋得沒有一絲縫隙。
離開油燈街時天氣還算好,到達小東山時,雨大得蓋住了整面車前玻璃,幾乎看不見前路。
雙喜剛才追著江易,非要上車跟他一起來,此刻正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拿抹布擦窗上的水簾。他縮回來時,衣服已經被淋透了,不停朝座位上滲著水,雨水冰涼,他冷得牙齒打顫:「阿易,如果沒有急事明天再去吧,雨太大了,兩邊山壁又高,萬一滑坡了怎麼辦?」
江易沒有作聲,車子在山路上慢騰騰行駛著。
夜深時分,小東山燈火全滅,偌大的園區陷入一片漆黑的寂靜里。
江易在路邊停車,將車鑰匙丟給雙喜:「我進去了,你把車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