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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趙雲今蹙眉,離開他懷裡,江易臉上不見平日的冷淡,滿溢的都是溫柔。

    她問:「我為什麼要恨你?」

    江易不答,伸手在她小腹上輕柔地觸摸,他忽然低頭吻她額頭:「如果這個孩子讓你累了,就別要他。」

    江易摸了摸趙雲今耳側的碎發,眼裡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趙雲今剛要開口,他卻頭也不回,轉身離開了。

    烏雲挪來,又蓋住了月色。

    趙雲今在庭院裡站了很久,夏夜蟲鳴聒噪地縈繞在耳畔,她腦海里卻全是江易走前說的話。

    ……

    街角路燈的影子裡,一個帶著鴨舌帽的人影站在那,從他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庭院裡的一切。

    江易抱她、吻她,甚至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晰落在於水生的耳朵里,直到江易離開,他還站在原地,目光死盯著趙雲今。

    沒有月亮的夜漆黑一片,最適合做些暗色勾當。

    於水生卻沒動,過了很久,直到趙雲今轉身上樓,他才將手裡的刀塞回夾克的內兜,掉頭走了。

    *

    雙喜掀開天台頂蓋的時候,江易正坐在樓邊喝酒,雙喜費勁爬上來,坐到他身邊:「怎麼這麼晚了叫我出來?」

    江易遞過來一瓶酒,雙喜印象里從沒有和江易這樣待在天台喝酒看月亮的時候,雖然認識了很久,但江易是一個不喜言語的人,也沒什麼愁,哪怕他有,也不需要靠酒來澆。

    雙喜接過酒,忽然傻乎乎笑了,江易看他:「笑什麼?」

    「有點開心。」雙喜抓了抓頭髮,「以前都是我死皮賴臉纏著你一起吃飯,今天是你第一次主動叫我。」

    江易愣了:「是嗎?」

    「你看,果然一點都不記得了。」雙喜說,「打從你求九爺從武大東手裡把我救下,到現在十多年了,這是第一次。」

    「你怎麼記這麼清楚?」

    雙喜說:「那當然,要是你從前叫過我,那我肯定得開心瘋了,開心瘋了的事肯定會有印象啊!」

    江易偏頭看著雙喜,他一米六出頭,幼年乞討時營養不良導致的身體虧空這麼多年了也沒補上,身材既干又柴,遠看像根棍兒,風一吹就能折了似的。他臉不大,腮幫子上沒什麼肉,眉粗眼小,蒜鼻上還有綴著些細小的雀斑,是典型的賊眉鼠眼長相。

    雖然認識了很久,但這是江易第一次仔細看他的模樣,當年救他全是為了雙喜脫口而出的那聲哥哥,救下後本來不想再管他,是雙喜一直在身邊圍著,才有了這些年的相處。可如果雙喜不說,他也沒察覺自己竟然從來沒這樣認真地看過他,更別說叫他好好吃一頓飯了。

    「對不住。」

    雙喜咕嘟了半瓶酒,看著他笑:「要不是你,我估計早被武大東折磨成殘廢了,現在說不定就在哪個商場門口賣藝乞討呢,你別說對不住我,你給我的可是命,我怎麼做都不嫌多,還生怕不夠呢。」

    江易笑了。

    雙喜手裡的酒瓶差點脫手,指著他結巴:「阿……阿易,你是不是笑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笑,不對,好像以前見過幾次,太久了,我都記不清了。」

    江易:「小時候沒什麼心思,覺得好玩就救了,你也要記這麼多年?」

    「要記。」雙喜認真地說,「對你而言是好玩,對我而言可是一條命,武大東當年要砍我手腳,我說不定當場就疼死了,哪怕僥倖活下來,就我這小身板,沒手沒腳的也撐不了幾年。我們江湖中人,別的可以沒有,但一定要守承諾,講信義,知恩圖報這是最根本的。」

    「說句你可能不信的話,我活著就是為了報答你的。」

    「江湖中人,你?」

    「那當然,我們可是跟著九爺混的,不是江湖中人是什麼?」

    江易手裡的酒瓶空了,他又啟了一瓶,問:「雙喜,以後打算做什麼?」

    雙喜沒懂他的意思,他又說:「要一直給霍璋開車嗎?我記得你不想當司機。」

    雙喜不好意思地說:「剛去霍璋那的時候確實想當個高級白領來著,但這些日子下來我也認清了自己的能力,文書和辦公軟體那些我一概不懂,就開車還湊合,能找著現在這個工作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只要九爺不叫我回去,一直給霍璋開車也挺好。」

    「何通,就我師父,你認得吧?剛去的時候他總排擠我,現在也跟他混熟了,這種生活挺好的,總比以前吃了上頓兒沒下頓的強。」

    「我發現我這人特好滿足。」雙喜說,「我真覺得自己現在過得挺幸福。」

    「要是有天霍璋不在了呢?」

    「那就回九爺身邊。」

    「九叔也不在了呢?」

    雙喜看著江易,仔細想了想:「那就再去找份開車的工作,小時候那麼難都熬過來了,現在也不至於餓死吧。」

    江易拍了拍他肩膀,雙喜問:「你今晚怎麼了,竟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隨便問問。」江易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雙喜,從前都挺過來了,以後也得好好活下去。」

    他望向他:「別為了我,為你自己。」

    生在油燈街,長在油燈街,但這卻是江易第一次站在高處俯視這裡,因為江灩柳,他一直對這個地方充滿厭惡,但拋開所有,認真地看著這片土地,卻發現它並不是印象里的骯髒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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