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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他眼眸里並不是常年流浪的人該有的呆滯和茫然, 而是蓄著精銳的鋒芒。
男人們只愣了一秒就掉頭就朝車上跑, 「流浪漢」猛地跳起來,伸腿絆倒其中一個男人, 用擒拿術將另一個人壓在身下。他解掉纏在脖子上烏漆嘛黑的連帽破圍巾,露出一張剛毅的臉。
這不是賀豐寶第一次釣魚執法了, 他熟練得讓人心疼,控制住兩人之後, 迅速掏出通訊器給隊友傳信。
街道邊關著門的小店、暗巷裡陸陸續續跑出警察, 協助他將兩個男人控制住。
賀豐寶邊擦著臉上的煤灰,邊踹了地上不斷反抗的男人一腳:「蹲點半個月,終於讓老子逮著你了, 你們挺滑的呀,啊?」
這些人十足狡猾,要盯梢很久才會出手,為了引誘他們上勾,賀豐寶已經連續半個月凌晨出來翻垃圾了。他將連帽圍巾朝垃圾桶里一丟:「給我帶走!」
*
金富源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箱子裡,與其說是箱子,不如說是棺材。
那是一具兒童棺材,比起普通棺材來既窄又短,不是平放而是直直矗在地上,因此金富源此刻並不是舒服地躺著,而是以一個半下蹲的姿勢站在裡面,由於空間有限,他連轉身都難以做到。
棺材是厚木板做的,用釘子釘嚴實了,上面開了幾個透氣的小孔,但那不足以使他看到外面的全貌,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黑夜,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哪裡。
有人在外面敲了兩下,金富源剛要開口說話,卻透過小孔看見了江易的臉。他醒來之前不知道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站了多久,雙膝一直彎曲著,既坐不下又直不起,那酸麻的滋味痛苦得讓他幾乎把牙齒咬碎掉:「你想幹什麼?」
江易:「我來試試你的骨頭軟硬。」
曾經趙雲今在他耳邊滿不屑的說:「死多容易,最難忍受的是生不如死。找個籠子把人關起來,不准坐,不准躺,也不准站,只准他半蹲著,供他一日三餐正常飲食,也不用在他身上開血窟窿,不出一個月,心志再堅定的人都會瘋掉。」
不得不承認,趙雲今的法子十分有用。
金富源不怕死,但他是人,只要是人,都害怕絕望。
空氣里瀰漫起淡淡的煙味,江易手下無聊地按動著打火機,在寂靜的廢棄廠房裡吧嗒吧嗒響。
「慶祥棺廠荒廢了十年,沒有人會來。」江易吐掉嘴裡的菸蒂,用鞋底搓滅菸灰,「我也一樣。」
他冷笑:「在這個地方,好好享受你生命最後的時光。」
「江易!」金富源在裡面撞得砰砰響,但棺材依然紋絲不動,他嘶吼著,「有種你弄死我,這算什麼?」
江易冷漠地靠著棺廠廢棄的工具機。
小時候聽江灩柳講,人死時如果心有不甘,那死後靈魂會一直徘徊在這個地方。如果世間真有鬼神,那麼那人的靈魂在天上一定可以看見——看這群渣滓歇斯底里,看他們痛哭流涕,看他們承受無止境的痛苦和折磨。
那年春天雨夜他們在這裡欠下的債,要連本帶利,血債血償。
「江易,你別犯蠢,霍璋只不過是利用你罷了!」金富源口不擇言,「你以為他真的會信任你嗎?你幫他對付完九爺,他轉頭就能把你當成破抹布丟掉,九爺養你這麼多年,你怎麼能忘恩負義!」
「誰告訴你我是為霍璋做事?」江易淡淡地說,「就算是,於水生的情,我也早就還夠了。」
他將腳下最後一點火星碾滅,起身離開廢廠。
金富源聽到鐵門緩緩合起的聲音,用盡力氣朝棺材外大喊:「江易你別走!江易!」
江易沒有回頭,他站在棺廠外重新點了根煙,展開了手裡的一張紙條。
紙條上內容簡單,只寫了三個字和六個數字,是那夜林清執臨死前倉促間在他耳邊說出的東西。
——「小東山,451612。」
*
花店。
趙雲今將最後一支山百合的蕊剪掉,插進一個碧色深口花瓶里。
門上風鈴響,江易推門進來。
桌角的下午茶已經送來一小時了,在趙雲今那裡已經被劃到了不新鮮的範疇里,她無意再吃,抬頭朝江易說了句:「你遲到了。」
江易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她遞過來一條淺藍色絲帶:「罰你把它系起來。」
江易的手指很靈,做這種事不需要多久。
趙雲今進了裡屋,出來時換了條淡色的裙子:「陪我去趟烏玉媚家,晚上就一起看電影怎麼樣?」
「你去烏宅做什麼?」
「代替霍璋去問候一句,韓巴的事情過後,她已經很久沒出來蹦躂了。」趙雲今無害地笑笑,「當初老爺子說了,只要她能安分守己,哪怕他過世後也會保證她這輩子衣食無憂,可以霍璋對她和於水生的恨意,哪會讓她過得那麼自在?」
她拿起花瓶,江易在瓶口系了一個蝴蝶結,精巧又襯得那百合不落俗套:「烏玉媚最喜歡山百合,我這也算投其所好。」
她話鋒一轉:「阿易,你想看什麼電影?」
江易不言語,她指尖揉了揉他唇,又順著向下,在他喉結上輕輕滑過:「要我說,回油燈街看最好。」
當年的事他已經給了解釋,趙雲今卻沒有給現在的所作所為一個合理的名頭,她看似原諒他那年的突然分手,也看似不介意這些年的失聯,但她卻沒有一個字里提及和好,甚至沒有要離開霍璋,離開霍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