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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第92章

    早在許多年前, 江易就已經習慣了趙雲今這樣捉摸不透的行事風格。

    她像陣不按時令肆虐的季風,心情好了刮刮,等好心情散了, 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一地吹剩的狼藉。

    習慣了,卻不代表喜歡被她這樣戲弄, 所以當趙雲今主動送上門時, 江易也毫不客氣, 將她從前現在欠的孽債連本帶利通通討了回來。一片黑暗之中,趙雲今坐了起來,雖看不清她表情, 但猜想也是沒心沒肺的笑意吟吟。

    她指尖在他肩膀的紗布上輕輕撫過:「你不方便, 我自己來。」

    語氣嫵媚又無辜,一下就點燃了江易心底那摞久放的乾柴,火焰熊熊, 燃燒得連綿,無論怎樣壓抑著都停歇不下來。

    床簾被縫隙里的晚風吹得輕輕擺, 籠住床沿和一抔窗口灑落而進的月色, 初夏夜裡蟲鳴微微,深夜的寂靜消失無蹤。

    滿腦子裡只剩有熱和欲, 還有那致命的溫柔。

    趙雲今俯身,用膩得能把人醉死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阿易, 這些多年來,哪怕只有一瞬間, 你想過我沒有?」

    江易沉默了很久, 反問道:「你呢?」

    ……

    被褥凌亂,滿床褶皺,是這屋子裡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景象了。

    江易靠在床頭, 罕見的沒有吸菸,他目光落在金富源那昏死的臉上,又望向窗外後半夜的月亮。

    趙雲今慵懶地枕著他的手掌,她鬢邊的頭髮打濕了幾縷,身下的床單也浸透了,整個人懶洋洋的。她看了會江易,又去看自己的手指上新做的亮色美甲。雖然江易已經儘可能少動,但傷口依然滲血了,趙雲今用指甲擷了滴他的血珠,就著檯燈微弱的光仔細打量。

    她放進嘴裡嘗了嘗:「腥的。」

    江易低頭看她,她摸向他心口:「既然血里有人的味道,那這裡也應該是人的心臟才對。」

    「我這幾天讀了一個故事,關於小狼和小狐狸。我講給霍明芸聽,她認為,小狼離開了小狐狸,卻待在殺死長頸鹿哥哥的獅子身邊,他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保護小狐狸,他怕她受傷,怕她離黑暗的地方太近,或許還怕她陷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可是狐狸的天性好奇,他越隱瞞說謊,她就越想去那黑暗的地方走一趟。」

    「故事很好。」江易說。

    「阿易,只要還是個人,就一定不會忘記林清執曾經對你有多好,所以別說什麼你聽不懂,我不信。」

    江易將後半句「我聽不懂」咽回嘴裡,他問:「想說什麼?」

    「還不對我坦白嗎?兩年前就查到了慶祥棺廠,你知道的內情一定比我多。如果你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可以省省了。」她笑笑,「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即使你不說,我也不會放棄追查當年的事,說不定還會比現在更危險。既然目的相同,為什麼我們要走兩條岔路?」

    「在黑暗裡徒步,兩個人相互支撐,遠比一個人獨行要安全得多。」

    江易沉默,趙雲今知道他在思考,手臂蜿蜒著爬上,抱住他的脖子:「這還要考慮嗎?」

    「我就知道你今晚來不是睡一覺這麼簡單。」江易想拍開她,卻被她雙臂纏得更緊。

    她越發放肆,腳尖在被子裡勾住他小腿:「也不全是為了他,還為了我自己。」

    「阿易,那年春天,你到底為什麼離開我?」

    明明感情已經消散在昨日,明明分別了四年,江易時常覺得,他這四年不過是行屍走肉,啃噬內臟,風餐露宿,其實從未真正活過,他最好的日子隨著林清執的離開永遠停在了十九歲,餘下的不過是朝上天偷來的時光。而將她完整地抱在懷裡時,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這些年從未和她分開過,她還是她,他也從未有哪怕一刻停止過愛她。

    金富源的呻.吟聲打碎了他一時的夢境,男人從昏迷中甦醒了。

    趙雲今放開江易,裹著空調被赤腳下了床,她站在金富源面前,戲謔地打量他。

    金富源眼睛眯開一條縫,虛弱地認出了她:「你是霍璋的女人?」

    趙雲今從他衣服口袋裡勾出身份證,金富源這個名字她有印象,當初進霍璋書房用財務系統查到的名單里就有這個人,趙雲今記憶力不錯,依稀記得金富源這個名字是出現在她推導出的林清執死亡日期那天小東山的值班名單上。

    小東山,他是三房的人。

    趙雲今腦子裡忽然有根弦串上了,那晚名單上出現的人不止有他,還有烏志和韓巴。

    據說烏志是在賭場出千被弄成了殘廢,而三房一直在說那是賭場的老千栽贓陷害他。

    至於韓巴,她手機里還存著心血來潮跟蹤江易時拍下的照片,霍明芸出事前一天,韓巴和江易一起吃過飯,江易也是第一個找到霍明芸並從韓巴手裡把她救下來的人,更是害得韓巴如此悽慘的源頭。加上金富源,那晚出現在小東山的三個人,全都下場悽慘,也全都和江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栽贓烏志的未必是賭場的死對頭,是自己人也未可知,別人難說,但江易玩牌的手法在整個西河都找不出第二個,他如果要不惹人注意在烏志身上放牌,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不光是三房,那天松川藥廠的外勤人員里還有孫玉斗的名字,而他的去向正是往小東山藥廠提貨。趙雲今腦海里驀然回放起不久前一個早上的畫面,孫玉斗靠在病床上陰沉地指著江易,說他是綁匪本人,要不是她隨口撒了個謊替江易遮掩,霍璋恐怕還要深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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