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

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霍明澤睜開眼,女人眸光如水般溫柔澄澈,她剪斷他身上的繩子:「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所以也只是說說。今晚的事是個意外,希望你不要記恨,如果我真想傷害你,就不會帶你來這了。」

    男人起身,腳麻得朝前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在地上,趙雲今伸手扶他,發梢茶花淡淡的香味鑽入他鼻孔。

    沒等霍明澤反應過來,她又後退拉開距離,將男人天性里的弱點拿捏得死死的,她沒有解釋什麼是所謂的「苦衷」,也沒有懇求他幫忙,只是淡淡說了句:「你可以走了。」

    霍明澤靜靜站著,遲遲等不來她的下一句話,於是開口問:「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這女人滿身是謎,五年前玩弄他的感情後頭也不回抽身離開時就是,現在所做的種種依然是,他很想問問她偷偷進霍璋書房做什麼,今夜這個中了槍傷的男人又是怎麼回事,可對上她那張美得毫無瑕疵的面孔時,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一句都問不出口了。

    霍明澤冷著臉,閉上眼不再看她。這女人是狐狸,是妖精,是生著暗刺的薔薇,狡猾多情,再說下去,他遲早還得栽在她身上。

    趙雲今笑笑:「明晚我要去霍璋書房,事情結束之後,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霍明澤每次站在她面前,都會產生一種深重的無力感,明明什麼都沒答應,也不想答應,可經她三言兩語後,她的要求自己卻是無力回絕,非做不可了。他轉過頭去,冷硬地說:「我不會去,也不會幫你。」

    趙雲今淡淡道:「隨便你。」

    她說完,走到到診室外的小院裡。

    剛下完雨的院子潮氣撲面,空氣里瀰漫淡淡的青草香氣。趙雲今坐在窗邊的鞦韆架上,點了根煙,她目光落在圍牆邊的美人蕉上,又似乎落在更遠處,虛虛糊糊令人看不清楚。夜風颳在她沾著水珠的裙擺上,單薄而美麗。

    有那麼一瞬間,霍明澤忽然覺得,她孤獨極了。

    *

    江易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時月亮走了一輪,再次爬上了靛藍的夜空。診所只剩他和趙雲今兩個人,趙雲今抱膝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上吃蘋果,牆上的投影里放著一部上個世紀的黑白電影。

    趙雲今起身給他換吊水:「你在這養傷,不方便接待其他病人,所以靜汶姐這幾天關門休息,她現在回家吃飯了,我換藥的技術也還不錯,你感覺怎麼樣?」

    她語氣平淡,神態無辜,仿佛很在意他的傷情,如果昨夜被她攪弄傷口的人不是自己,江易幾乎相信了她的關切。

    唇邊還留有吃蘋果沾上的汁液,她隨手拿指尖揩去:「白天霍璋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叫我今晚陪他過夜,我說今天叫你開車載我來溫泉度假了,明晚再去,阿易,你該好好謝謝我。」

    「謝你什麼?」江易太久沒喝水,喉嚨火燒一樣干啞。

    「恐怕霍璋想見的人不是我。」趙雲今貼心地為他端來一杯涼白開,「我問過何通了,昨夜有人闖進霍宅殺了韓巴,被霍璋一槍從樹上擊落下落不明。要殺韓巴的,除了你那位擔心他吐出什麼秘密的九叔,恐別沒別人了。既要是九爺心腹又要了解霍宅的構造,如果我是霍璋,我也會懷疑你。」

    「阿易。」趙雲今問,「你到底為誰做事?」

    江易說:「我為我自己。」

    趙雲今望著他肩膀處纏繞的繃帶,沿傷口往下,心口向上三分的位置,紋了一朵黑色薔薇花。在一起時她從未在江易身上見過這個紋身,是分手後紋上去的,她伸手去摸,江易身上冰涼,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也一直蒼白著。

    趙雲今的手指在那朵紋身上游移,笑著問他:「去慶祥棺廠也是為你自己?」

    江易冷冽的眸子與她對視,又聽她說:「霍璋現在懷疑你,能替你掩蓋的人只有我,江易,對我說實話,否則我不會幫你。你去過慶祥棺廠,為什麼?」

    江易闔上眼皮:「為什麼去那裡,你不是最清楚嗎?」

    趙雲今:「你早知道林清執出事了,卻一直騙我。我從沒懷疑他的死和你有關,但你既然去過慶祥棺廠,就一定知道些什麼,這件事和霍家脫不了干係,這些年你一直待在於水生身邊,了解的內情肯定比我多,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告訴你,然後呢?」江易反問,「繼續留在霍家做霍璋的情婦,繼續人不人鬼不鬼地和一群豺狼周旋,繼續暗地裡收集證據給你哥報仇?」

    他驀地笑了:「趙雲今,別那麼天真了。」

    江易撐著床坐起來,抬頭看向連著手臂的吊水瓶,瓶里的藥液順著細細的管子流入他的身體,無法回溯,無法掉頭,一旦開始,就只能不停地朝前。哪怕前路艱險曲折,髒臭的泥巴裹住了雙腳,茂密的荊棘將掌心劃出血色,也要硬著頭皮繼續走。

    ——他已經身處黑暗,無法回頭了。

    趙雲今俯下身體,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去了慶祥棺廠?」

    江易睜開眼,漆黑的瞳孔緊縮,靜了片刻,他說:「兩年前我查到了那裡。」

    趙雲今:「你怎麼會知道林清執出事的地點?既然兩年前才查到慶祥棺廠,你四年前離開我的理由又是什麼?」

    江易這次沉默了很久,他盯著床對面的牆壁,眼睛有些許酸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