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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五月末的天氣很妙, 沒有夏季灼熱的太陽, 卻又溫暖得剛剛好。草坪上開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 風一吹過,連著莖葉簌簌晃動。天高江闊,眼睛所及之處的每一寸都是無法言說的美好。空氣里青草的甜, 野花的香, 還有日光暴曬塵蟎的味道,輕呼一口氣,整個人都陶醉在這樣溫柔的景色里了。

    趙雲今躺在香溪堤壩的草地上曬太陽, 舒服得像一隻貓。

    林清執嘴裡叼了根草莖,摘了幾束野花編花環攥在手裡, 幾下就搗鼓出一個五顏六色的手工小玩意, 他遞給趙雲今,女孩轉身戴在江易的頭上。

    「我明天要出公差。」林清執忽然說。

    他出差不是稀罕事, 一年總要走那麼幾次,趙雲今並沒當回事。林清執緊接著說:「為期一年。去德國的警察學校培訓交流, 接近全封閉的軍事化管理,用手機的機會可能不多, 所以趁我還沒走多看看我,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儘快說,不然以後沒機會了。」

    趙雲今先是一愣,隨即坐起來認真地看著他:「不准去。」

    她一臉嚴肅:「德國是西方國家, 西方就是西面,算命的說你這一年別去西邊,你忘了嗎?」

    林清執壓根沒把這事放心上,聽她提起反應了半天才回憶起來是有這樣一回事。他無奈地笑:「你這小腦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同樣是學習科學和唯物主義知識長大的,就你最迷信。」

    「寧可信其有,你可以不去出這趟差嗎?賀豐寶不是總嚷嚷長這麼大還沒出過國嗎?你把機會讓給他,讓他去好了。」

    「這是能隨便讓的嗎?」林清執吐出嘴裡的草,「你這滿腦子封建迷信的想法得好好清理下,等我學成歸來,再給你好好做個思想工作。」

    江易在旁沒說話,林清執問:「沒話對我說嗎?」

    「一路順風。」江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趙雲今勸說無果,還被林清執扣了一頂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氣得一個人去水邊打水漂了。

    林清執端詳江易,他臉上的傷早就好了,但林清執仍記得那天他渾身是血被賀豐寶推進病房時的模樣。

    「以後遇事別再那麼衝動了。」他笑著說,「我現在不是在以一個警察的身份說教,你就當我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在關心你吧,總和別人打架,萬一受傷的是你,雲今那丫頭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會難過。為我一個囉嗦又絮叨的老男人去冒這樣的風險,不值得。」

    江易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他,片刻,用低而穩的聲音說道:「是你,就值得。」

    林清執愣住,他第一次聽江易說這種煽情的話,倒有點難為情。

    「那天賀豐寶說的話我在門外聽到了,他說你是能栓我的一根繩。」江易平靜地問,「林清執,你想我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少年的問題突然得令他毫無準備,林清執與江易對視,他眸子裡平日的淡漠和叛逆消失不見,乖得像個十三四歲的小男生。

    林清執笑道:「我說,你會照做嗎?」

    江易說:「盡我所能。」

    林清執拍拍他肩膀:「阿易,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不是別人說了算的,這是你該自己考慮的問題。如果真想知道自己該成為什麼樣的人,就去好好思考吧,等我明年回來,願意聽你說說你為自己找到的答案。」

    夕陽餘暉傾灑在江水之上,趙雲今投出的石子在水面激起一道道金色漣漪。

    江易遞給林清執一個盒子:「你生日快到了,送你的。」

    盒子裡裝了塊黑色電子表。

    林清執自己也有表,但出任務時總是摔壞,他已經很久沒帶了。

    林清執直接將表戴在手腕上:「我去培訓不能帶手機,正好需要手錶看時間,聽雲今說你做了很多份工,這是工資買的?」

    他笑著晃了晃手腕:「那我可得好好戴它,一定不能弄壞了。」

    「正好,我也有東西送你。」林清執遞來一張紙,是一張西河市基層派出所的輔警報名表。

    他笑著說:「早就說過你適合當警察,你沒在意,現在不是以前了,再考慮考慮吧。」

    這次江易沒有直接拒絕他,接過了他手裡的紙。

    趙雲今玩累了,脫了鞋子在淺水灘上踩水,林清執問:「你還要瞞她多久?」

    江易靜了靜,臉色複雜:「你怎麼知道的?」

    林清執狡黠地看他:「小子,我是警察啊,什麼事是警察不知道的?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在哪見過你,直到前些天雲今給我看了你新送她的線繩,我才想起原來很早之前就認識你了。你可以啊,把我騙得團團轉,那天我和你說了那麼多雲今的過去,你卻一個字都不透露。」

    「別告訴她。」江易輕聲說。

    「那段記憶對雲今很重要,你對她也很重要,從前不說是怕她知道了卻找不到白白難過,現在人就在眼前了,為什麼不說?」

    江易沉默。

    從前的江易是小雲今全心全意信賴的哥哥,是帶她逃離苦難的英雄,是她金光閃閃的天神。現在的江易對她而言是什麼,恐怕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了。但江易清楚的是,這些年他的路走歪了,哪怕林清執出現後將他拉回了正道,但他和趙雲今之間的差距依然是難以逾越的。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小雲今記憶里那無所不能的哥哥了,與其打碎她的美夢,倒不如什麼都不說,讓她的哥哥依舊在回憶里美好地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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