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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纜車處的外邊建了兩間小木屋,一間收費, 一間用作管理員的休息室。今天是年前纏山最後一天開放了, 迎完這波客人管理員就要回家過年了,臨近假期人也變得懶散了, 他裹著棉襖坐在爐子邊烤紅薯,見兩人下來了, 才慢騰騰起身去打票。
「山上沒別人了吧?送完你們倆我也要下班了。」不知是不是天氣太冷,管理員慢走了幾步就累得臉色慘白, 捎帶著氣喘吁吁, 「冬天山上溫差大,白天還好,晚上能凍死個人, 哈口氣都能結冰,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逛的,那遊客成天成天往山上跑,害得我還得守在這受累。」
江易一貫的面無表情,比纏山的冬夜還冷,趙雲今則低頭看著腳尖,不知在想什麼。沒人回應,管理員落得個沒趣,嘴裡不知嘟囔些什麼去開纜車的電閘了。
纜車是全封閉的,四側都是玻璃,從山上到山下五分鐘的路程,能將雪山美景一覽無餘。
車身不穩,趙雲今上車時磕絆了一下,江易從後攬住她的腰,手一伸上去就再沒有放下來的打算,直到管理員關上車門,他依舊摟著她。
「哐當」一聲,纜車啟動,緩緩朝山下駛去。
雲層的顏色更深了,陰鬱郁籠罩下來。趙雲今那白天嫌熱的薄棉襖此刻不頂什麼用了,根本壓不住山夜的寒氣,在這茫茫雪夜裡,離她最近的熱源是江易,她無意識朝他靠了靠,江易的手臂縮緊,將她抱在懷裡。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山脈,皚皚白雪蓋在山尖,壓住寒松硬挺的枝幹,向遠處望,依稀能瞥見山腰處村子的點點燈火,但置於更大更遼闊的景色之中,就不算什麼。世界是寂靜的,纜車內的小世界也是寂靜的,偌大的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兩個人了。
趙雲今聽得到江易低微的呼吸聲,也能感受到他鼻息洋洋灑在頭頂的熱氣。
江易偏頭吻了吻她髮絲,在這密閉安靜的空間裡,他似乎想將早前的那一吻繼續下去,唇從頭髮落至耳垂,就當他想要一路向下時,纜車忽然發出「吱——」的一陣尖銳的聲音,車身也跟著劇烈搖晃,在三千多米的高空中如一尾浮萍般脆弱。
江易第一反應是伸臂環住趙雲今,意外突發,兩人沒有站穩,被晃動的纜車帶倒,一齊摔在廂底。
晃動也好,摔倒也好,江易一直沒鬆開趙雲今,兩個都是冷靜的人,不習慣將自己的情緒外泄,因此整個過程下來並沒有慌亂叫出聲,哪怕在很多個瞬間,他們都覺得車身會從高中墜落,掉到腳下茫茫的叢林裡,摔得支離破碎。
直到晃動停止,趙雲今半個腦袋才從江易的肩膀處探出來。
纜車停了,也不向前走了,就這樣一動不動懸掛在半空。
剛剛意外突發來不及反應,趙雲今墊在下面摔了下去,哪怕江易用手臂隔絕了落地時大半的撞擊力,但她依然摔得七葷八素。
江易:「受傷了嗎?」
趙雲今搖頭,她試圖爬起來,但剛一動,纜車就受力不均朝一側擺動起來。
江易抬頭,見連接在纜車頂部的纜繩是完好的,索道上的鋼絲也沒問題,他回頭望向遠處的售票小屋,距離不近,依稀只能看見燈還亮著。現在已經七點過了,按管理員的說法,他很快就要下班了,而下班前的例行檢查是少不了的,兩人沒有如期到達山下,另一邊的管理員應該也會很快發現異常,不管什麼原因造成的纜車事故,只要纜車本身沒壞,就一切都好說。
趙雲今也注意到了小屋亮著的燈,蹙眉:「不是停電。」
「不管怎麼樣,等人來救吧。」江易看著手機上空格的信號,纏山這一邊大多地方是沒有信號的,求救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他讓趙雲今慢慢起身,兩人坐在纜車對角線的一角,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維持平衡,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車身故障,但謹慎點總是沒錯。
原本就靜的夜現下更靜了,早前還覺得景色如畫的山澗叢林和腳下積雪此刻也沒什麼味道了,畢竟性命懸在一根鋼絲上的時候,沒人會有心思再去注意周圍的風景了。
車廂四壁擋不住多少寒氣,高空中的風到了夜裡瘋狂肆虐起來,從每個邊角縫隙滲透進來,吹得趙雲今臉色蒼白,她試圖找個避風的地方,可車廂里的溫度早就降下來了,沒一處是溫暖的。江易脫了外衣丟到她腿上,他裡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T恤,把外套給了她,根本撐不過這樣的寒夜。
「我不要。」趙雲今的身體素質並沒有這麼差,只是剛好趕上她生理期,白天又運動過量爬了一天的山,才顯得虛弱。
江易忽然直起身來,他一動纜車就跟著動,而他絲毫不管車身怎麼搖晃,一手拽著趙雲今的手臂,將外套攏在她身上,他拉上拉鏈,低頭時見女孩正用一雙柔軟的眸子看他。
趙雲今沒再拒絕那件衣服,忽然問了句:「阿易,你想做我什麼?」
——你是我什麼?
她在山頂問這話時江易沒答,因為這個問句沒有答案,他不是她的任何,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你想做我什麼?
江易依舊沒答,並不是沒有答案,而是那答案她心裡明鏡兒似的,如果非要讓他說出口,那絕不是一個詞就可以概括的。想做她世界裡的最重要,想做她男女之情上的唯一,想做那個可以和她說最親密的話做最親密的事,可以每天清晨在同一張床上醒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