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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江易上了樓,魚肚白的天空灑來微弱的光亮,趙雲今將自己包成了一個蠶蛹。
他觸了觸她額頭,已經降到了正常的溫度,江易幫她把漏光的窗簾拉好,趁著天色熹微開車離開了。
他剛走,趙雲今就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走了啊……」
她口有些干,翻身下床慢騰騰披著外套去一樓喝水,雨後的屋子濕氣比平日重,木地板朝上散著潮意。
趙雲今燒了熱水,坐在沙發上等它開,那裡江易昨晚睡過,上面還殘留著味道。
不是什麼男人味,是股清新的皂香。
趙雲今躺下,臉挨著那處蹭了蹭,料理間水壺燒開了嗡嗡直響,她沒聽見,昨夜沒睡安穩,躺著躺著又睡過去了。
再醒來是被門口的腳步聲吵醒的,她揉著惺忪睡眼朝門望過去,離開的江易去而復返,手裡拎著一碗她最愛吃的許記粥鋪的生滾豬肝粥。
男人沒說一句話,淡漠的神色也看不出情緒,他將那碗粥放到了她的面前。
*
江易接到了霍璋的電話,要他去霍宅一趟。
這個霍宅不是霍家本家的住所,而是霍璋自己的房產,他讀中學時就離家獨居,因為薛美辰堅持只有一家人才能整齊地坐在一張桌上吃飯,霍璋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不配。
霍璋的住處平時很少人進,他疑心病重,光安保人員就養了十多個,院裡還養了兩隻德國黑背,家裡的阿姨更是用了十幾年的。親密如趙雲今也從未在他家裡過夜,每每陪他吃過飯後就派司機送回,他活得小心謹慎,或許也正得益於這小心謹慎,才讓他活到現在。
江易到的時候,霍璋正坐在花園裡曬太陽。
雨後初晴的泥土散發著蔥鬱的青草味,陽光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又不刺眼,一切剛剛好。
霍璋示意江易坐,他腿不能受寒,這種天氣得格外慎重,上面搭了一條厚厚的毯子。
旁邊的大理石小桌上擺著一個精美的生日蛋糕,是那晚他著人買來的,可惜他生日沒過成,最後還失了親舅。
可霍璋神色從容,他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給江易聽:「……父親要我放棄他,否則就把我從遺產繼承的名單上除名。他是我親舅舅,可這些年沒少給我惹事,回回都是我給他擦屁股,哪怕這次不出事,以後也是一顆定時炸.彈,為了他放棄幾十億的家產,我不認為這樣做值得。」
「我私下請人在監獄照顧他,希望他過得好一點。」霍璋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沒人情味了?」
江易說:「做大事的人不需要人情。」
霍璋笑了。
「這是九叔說的。」江易說,「他不喜歡我,覺得我心太軟。」
霍璋眯著眼睛,想起往事:「小時候父親也不喜歡我,他說我心思多,不像那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可生活在那樣的家庭里,不多點心思怎麼活?江易,既然於水生不喜歡你,為什麼還要替他做事?」
「霍先生指什麼?」江易蹙眉,「我從前給九叔看過賭場收過債,做過些雜活,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
「那他叫你來我身邊,是為了什麼?」
江易:「不管你信不信,他什麼都沒吩咐我。」
霍璋既然問出這樣的問題,肯定是私下查過,因此他沒有在這件事上撒謊。
霍璋問:「於水生這麼不信任你,你就沒想過換一個地方?比如為我辦事,你在他手下似乎連份穩定的收入都沒有吧?」
「你信我?」
霍璋又笑了,他扯掉桌上系蛋糕的彩繩,打開盒子,裡面的蛋糕放了幾天加之淋了雨水,早已變質了。
他拿起刀,在那腐敗的蛋糕上斜斜切了幾刀,將蛋糕分成五等份:「一塊蛋糕五個人吃,總歸還是太少了,父親因為舅舅的事對我很失望,或許連這五分之一都沒有。假定蛋糕總量不變,要讓自己多吃一點呢,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霍璋用的是詢問的語氣,江易想了想:「想法子多分一塊,或者讓其他人閉嘴。」
霍璋盯著他,許久,他笑了:「開源節流。江易,你很聰明,別跟於水生了,來為我做事吧。」
江易問:「為什麼是我?」
「我身邊的人過於文氣,可在這樣的家族生活,斯文是最要不得的,舅舅不在以後,我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霍璋解釋說,「我查過你的資料,你骨子有狠勁,也不受烏玉媚喜歡,於水生從小到大隻讓你掛個義子的名,卻沒把你當回事,聽說你這幾年過得不怎麼順利。」
「你了解於水生,又不是他的心腹,我需要這樣的人做事。於水生不看重你,把你當成可有可無的東西,可我不同,我一向禮遇人才,只要你誠心跟我,總歸不會比在三房過得差。」
「你信我?」江易又把先前的問題問了一遍,「我不想一邊為你辦事,一邊還被你處處提防。」
「不信,至少現在還不信。」霍璋誠懇說,「但如果你誠心想來,就該想辦法讓我相信。」
山頂風涼,嗖嗖吹過臉龐,圈在籠子裡的兩隻半人高的黑背不知聽到了什麼,站起來朝著不遠處的林子裡狂吠,狗唇包合的利齒邊吐出白沫狀的涎水。
江易沉思了很久,抬眼凝視著霍璋:「你猜得沒錯,五年前你的那場車禍不是天災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