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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不敢?」

    趙雲今靜靜看著他。

    雙喜不知是嚇的還是緊張的,唾液急速分泌,一通狂咽。

    趙雲今伸手,輕輕落在雙喜頭頂被風吹亂的那撮毛上,那上面沒什麼雜質,可趙雲今拂得認真,仿佛有髒東西一樣,也沒人敢提醒她那頭髮乾淨得很。

    她動作輕柔,可每動一下,雙喜就顫抖一下。不疼不癢,是心理作用難熬,生怕剛剛口無遮攔惹怒了趙雲今。他現在情狀好比被古代酷刑鐵齒梳子刮頭,嗓子眼提著一口氣,翻來覆去,這顆頭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趙雲今慢條斯理收回手,神色溫柔:「就知道雙喜不捨得,好乖啊。」

    雙喜那口氣卸下來,好歹穩住身體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後背已經冷汗涔涔,濕了大片衣服。

    第6章

    霍璋兩年前的車禍賠了雙腿,還險些喪了命,從那後出門都跟著車隊。

    前面一輛,後面一輛,中間被嚴密保護的加長豪車裡坐著霍璋。

    他早就到了,不過沒有進門,在門口等趙雲今來。

    孫玉斗推了輪椅下車,霍璋在車上睡了一覺,剛剛才醒,他聞到趙雲今身上的香水味,握住她的手:「怎麼這麼涼?」

    「剛剛和雙喜聊天,被風吹著了。」

    雙喜才鎮定下來又瞬間嚇成鵪鶉。

    「聊了什麼?」

    「有趣的事情。」趙雲今從孫玉斗手裡接過輪椅,「到裡面跟你慢慢說。」

    烏玉媚的宅子不讓外人進,趙雲今推著霍璋進去,其他人只能留在外面。

    過了會兒,裡面出來四五個保鏢,抬了幾張塑料桌椅擺在路邊,孫玉斗從車上取了副撲克:「老何,阿易,來打牌。」

    何通擔心:「霍先生不會出事兒吧?」

    孫玉斗:「別瞎尋思了,一個女人能翻出多大浪?娘們唧唧的規矩多,這不許那也不許,不睜眼看看自己什麼東西,瞎擺架子。」

    江易盯著趙雲今的背影進了門,她今天的裙子短,一截小腿在外,晚風吹起裙擺,露出了貼著紗布的膝蓋。

    雙喜驚魂未定,哭喪著臉:「阿易我完了,趙雲今肯定得報復我,她要是把剛才的事告訴霍璋我絕對吃不了兜著走。要不你找找三太讓他跟霍璋說說情,別開除我啊,司機這活雖然不是我的第一志願,但好歹每個月也有幾千塊錢,要是丟了工作我只能回去收保護費了……」

    夜裡無聊,等著也是等著,那邊孫玉斗呼朋喚友招呼人組起牌局。

    江易走過去:「霍家水深,真丟了工作,回油燈街當個混混也挺好。」

    雙喜蔫頭耷腦,心想江易的話說的輕巧,倒霉的人又不是他。

    *

    花園裡鋪了路,磚地換成了鵝卵石,兩盤新翻的土還是濕乎乎的顏色。

    路崎嶇,輪椅難走,霍璋蹙眉感受著身下的顛簸,趙雲今輕聲問:「我找人來抬?」

    「不用了。」

    烏玉媚的花園是仿蘇州獅子園的風格造的,假山流水小池塘,碧綠的水裡遊動著斑斕的錦鯉。

    不遠處的水邊亭榭坐著個穿唐裝的中年男人,手中垂把釣竿釣魚,傍晚時分,水裡的魚不多,男人心不在焉倚著廊柱,垂釣是假,聽曲是真,腳邊的老舊的磁帶式收音機咿咿呀呀唱著《牡丹亭》的曲兒。

    他叼著菸斗,望著遠處鋪滿霞光的天,嘴裡跟著哼哼,調不成調,只依稀能聽到原來的詞句:「原來這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

    「知道你為我的事記恨三房,但別失了分寸,現在遠沒到撕破臉的時候。」霍璋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於水生不是簡單角色,你昨晚讓他乾兒子難堪,他不會善了。」

    趙雲今彎腰摟住他脖頸,沒心沒肺咯咯笑:「有你保護,我不怕他。」

    「於水生要是存心害你,我未必能護得住,收斂點你那性子。」

    垂釣的男人收竿,鉤子上掛著條撲騰的黑尾錦鯉,他摘下來扔進桶里,起身收東西。

    趙雲今裙子單薄,皮膚骨玉似的涼,霍璋摸了摸她手臂:「起風了,進去吧。」

    *

    烏玉媚坐在窗口,就著最後一點天光納鞋墊,她面前矮桌上擺著十字繡的架子和五顏六色的線,手裡的鞋墊底板是紅色的,喜慶鮮亮,桌面還零零散著許多硬紙殼,是打模子的時候用的。

    本以為是妖里妖氣,像她名字那樣嫵媚的女人,可烏玉媚卻和趙雲今想像中的模樣大相逕庭。

    她穿一身月白色的麻裙,寡淡卻不失知性,遠遠一看只能窺見側臉,仿佛從江南水鄉走出來的畫裡人,她手側的窗台上插了一瓶去了芯的山百合,美麗且脆弱。

    烏玉媚放下鞋墊,摘了紉針時戴上的無框眼鏡:「這就是雲今吧。」

    她友善地說:「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霍璋在松川的時候,全是你照顧著,辛苦了。」

    趙雲今:「烏姨說笑了,我哪會照顧人啊?剛剛大學畢業連自己都顧不好,要不是霍璋請了護工打理,我一定手忙腳亂的。」

    「是嗎?」

    「是呢,說起來那護工真不錯,經驗老道還安分守己,家裡不該碰的東西她是一樣都不會碰的,要不是她拖家帶口的都在松川,我怎麼著也要把她請回西河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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