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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39:04 作者: 星河蜉蝣
    ……

    趙雲今小鳥般的胃,喝了幾口粥,又挑挑揀揀吃了豬肝,剩下大半不想吃了。她自知浪費,白白讓江易跑了一趟,抱著他訕訕地笑:「阿易,你這麼辛苦,叫我怎麼報答才好?」

    屋裡沒有通風,殘留著曖昧的餘味,她的黑色睡裙勾絲,纏在江易床板凸出的鐵釘上,她一動,牽著領口敞開,露出片一覽無餘的絕美風光。

    江易手指勾住肩帶下扯,眼底心底全暗藏火焰。

    他湊唇過去,咬住她柔軟的耳垂:「肉.償。」

    …………

    ……

    「渺渺茫茫來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現,藕雖斷了絲還連,輕嘆世間事多變遷……」

    「人生短短几個秋啊,不醉不罷休,道不盡紅塵舍戀,訴不完人間恩怨……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

    過去的回憶仍舊鮮活,但江易不願再想,晚風涼颯颯吹,他伸手關了窗。

    趙雲今沒有問他為什麼買了這麼久,她靠窗假寐,江易暫停了音樂,將熱粥放在副駕的座椅上。

    他啟動車子,趙雲今忽然喃喃道:「辛苦了,這麼晚還去幫我買粥,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才好。」

    趙雲今哪來那麼好的心想要報答他,江易太了解她了,她只是出於無聊在挑逗,在她眼裡,這恐怕和逗弄一隻路邊的小狗沒什麼分別。

    趙雲今卻毒而不自知,不認為自己這樣蛇蠍心腸。她攀上座椅後背,如同頑劣的孩子般朝他後頸吐氣:「阿易,想要我怎麼感謝你?不如請你上樓喝杯茶,敘敘舊?」

    江易不為所動:「趙雲今,你別再作,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

    趙雲今搖搖晃晃進了屋。

    房子太大就這點不好,醉酒後一個人很難回房間。

    趙雲今踢飛高跟鞋,上樓時不留心被裙邊絆倒,摔倒在木質樓梯上,她不急著起來,就著這姿勢歪歪斜斜仰躺,大紅裙擺鋪開如盛放的薔薇。她怔怔看著樓梯頂的水晶吊燈,珠穗攢結,被穿堂的風一吹,叮叮咚咚響得清脆。

    如果不是進來時忘記關門,晚風太涼,趙雲今差點想在樓梯上睡了。

    她冷得直哆嗦,攀著扶手爬起,好不容易回到屋裡,剛一頭栽到柔軟的大床上,手機嗡嗡響。

    消息是霍璋發來的,通知她明晚一起吃飯。

    趙雲今把手機靜音扔到一邊,安靜躺了一會。

    離開辰嵩時酒意上頭,可一路回來,昏昏漲漲的腦袋清醒了點,她起身換掉繁贅的裙子,坐到桌前卸妝。

    化妝鏡是霍璋挑的,說這柔和的燈光襯她膚色,儘管趙雲今覺得不好看,他還是堅持訂了一台。他買了這棟房子後從來沒踏進來一步,卻還是方方面面為她挑選和考量,以自己的喜好定奪她的一切。趙雲今提了一嘴後沒再堅持,做人情婦就要有情婦的操守,讓霍璋開心是她人生的頭號大事,這個道理她懂。

    霍璋喜歡,她也得喜歡。

    霍璋說燈光襯她,那燈光就得襯她。

    趙雲今卸完妝,從梳妝檯的抽屜里掏出一個小木盒,倒出裡面的東西。

    ——一枚手掌長短,食指粗細,遍體生鏽的釘子。

    釘子頂部平面印著1998.02六個數字。

    這些年她將它翻來覆去拿捏在手裡看了無數遍,每一寸紋理,甚至每一分鏽跡都很熟悉,可除了這幾個數字和它那不同尋常的尺寸外,倒還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房間暗,梳妝鏡冷白的光映在那釘子上,沾上了幾分叫人說不出的死氣。

    趙雲今玩了會兒,突發奇想,兩指捏住頂端,自虐般貼緊膝蓋朝下按,釘子廢置了這些年不大鋒利,可趙雲今用力不小,只一下就在她薄薄的皮膚上扎出個血口,她疼得不行,用紙擦了擦釘子放回盒子,而後慢騰騰給自己上藥。

    她縮成一團,腳拄著藤編椅子塗碘酒:「嘶,真疼……」

    她隨便包了下傷口,擦掉腿上的血,忽然想起陽台的花好久沒澆水了。

    趙雲今喜歡復古的獨棟,霍璋特意找人在西河尋了年代久結構好的房子,樓下是花園,定期有園丁打理,趙雲今覺得樓上有些空,於是前些天去花鳥市場買了幾盆薔薇種在陽台,想起來才澆澆水,純當玩兒了。

    樓下院子有人抽菸,四周路燈滅了,那點橘黃色的火光很打眼。

    趙雲今耐心把花澆完,江易一直坐在花壇旁沒吭聲,他手裡拎著趙雲今忘記拿走的生滾豬肝粥,他在樓下等了很久,粥已經涼透了。

    趙雲今褪了妖艷的裙子和繁雜的妝容,只穿條純棉的白色睡裙。後半夜稀薄的月亮隱匿在雲層後,偶爾投幾分下來,皎皎的光輝映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隱約有幾成少年時的影子。

    趙雲今鬧騰了一晚上,此刻沒力氣作妖了。她擺弄著她快要枯死的薔薇花,漫不經心問道:「司機可以不打招呼,夜裡偷偷溜進大哥的女人家裡嗎?」

    這一開口,更是十足的像。

    那淺淡的神情、那嬌艷的面龐和那清高驕傲的勁兒。

    江易原本只是來送粥的,經她這一句話,那閉鎖了多年,覆滿枯枝落葉的心倏然豁開一個角。

    趙雲今是他的劫,是插在他心尖上的一把色字刀,無論過去多少年,想要讓他的平靜支離破碎,只有她想與不想,沒有她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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