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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02:09 作者: 栗連
如此過了一年,葉延舟的廚藝越發精湛,手法越發嫻熟,以至於沈瞳的合租室友一度以她的男朋友是個職業廚子。
後來,在學術論壇上看到rshyye作為主題演講者的照片,那美國大妞還與沈瞳感嘆:「你看這個華人科學家,是不是很像你的廚師男朋友?我就真的分不清東方人的臉,長得再帥也不行。」
沈瞳但笑不語。
偶爾她也良心發現,自忖這麼幹確實有點暴殄天物:這麼帥的男朋友應該每天帶出去炫耀,滿足自己為數不多的虛榮心。
而且小野狼和她深宅的性格貌似不大一樣,他很喜歡在室外野。
某天反思之後,沈瞳決定帶他去達成一個小小心愿。
「明天我們去看鯨魚。」她臨時突襲,掏出了兩張船票。
葉延舟果然面露驚喜——可能驚的成分居多,喜的比例不足——但他很快就眉開眼笑,親了她好幾口:「好,要和目目去看鯨魚。」
沈瞳這麼擅長察言觀色,當然觀出了一絲異色。
她疑惑兩分鐘,暫且按下不表,心裡到底還是留了個鉤子。
鉤子晃晃悠悠,鉤著一個早年的心事。
似乎……當時雁子跟她說的是:他說好了要帶她一起去看鯨魚。
也許這是他和雁子妹妹之間的什麼特殊約定?
沈瞳一貫心大,很少因為無謂的事情吃飛醋,但這個鉤子懸在那裡,多少讓她恰了一口檸檬。
關鍵是,葉延舟確實顯得心事重重。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去看鯨魚?」沈瞳問得直接。
她和葉延舟在一起這些年,如果說有什麼進益,那就是學會了直話直說,不猜不瞞,不讓心事埋在那裡過冬。
「怎麼會!」葉延舟幾乎跳起來。
真是越看越古怪了……
帶著重重疑雲,沈瞳和葉延舟一起出了門,少年全程不語,面向車窗外,面色十分凝重。
「不想去的話……就回家吧?」她說。
「很想去!」他又跳起來。
「……行。」
觀鯨也算是波士頓的經典節目,堪與吃龍蝦、逛哈佛相提並論。紅鼻子的檢票大叔站在遊輪前,一臉喜氣洋洋。
「歡迎!歡迎!希望你們今天運氣足夠好!萬一不好的話,請留好您的票根,未來六個月內可以再免費看一次!」
「這麼慷慨……」沈瞳驚奇,「輪船公司難道不怕虧本嗎?」
葉延舟苦著臉:「不,不怕,沒幾個人會願意再去第二次。」
「啊?為什麼?」沈瞳不解。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凝重得仿佛馬上就要打開一份體檢報告,「目目,開船之前,先去用一下洗手間。」
「但我現在不想去啊……」
「一小時後你就更不想去了。」
沈瞳:?
一小時後。
沈瞳眾人皆暈我獨醒,眼看著船艙內東倒西歪、一片凋零。
前座的兩個金髮小朋友,開船時還歡蹦亂跳,高聲喊著whale,whale,現在雙雙蔫吧,像海帶纏繞在爸媽身上,滿臉的萬念俱灰,pale,pale。
更可憐的是她家這個小朋友。
船剛到深海區,葉延舟就以每十分鐘一次的頻率沖向洗手間。
後面他腳軟得連二十米開外的洗手間都去不了了,掛在輪船欄杆上迎風搖擺,蒼白得像要立刻魂歸天外。
當然,洗手間也已經慘不忍睹,在各國遊客的努力下,四處飛濺著嘔吐物,聞起來仿佛誤入了鯨魚的胃袋。
一貫身姿挺拔的少年難得蜷成一團,對著茫茫大海,縱情傾吐衷腸。
沈瞳趴在旁邊,幫他拍背,遞水,同情但愛莫能助。
「目目……」葉延舟氣若遊絲,「你自己去玩好不好,不用管我……」
淨瞎說。
沈瞳不理會他,心疼又著急:「你暈船這麼厲害自己不知道?」
當然知道,這條路線他可熟了,否則紅鼻子大叔看到他,為什麼熱情洋溢來了一句:「heyn!」
像他這樣來了又來,每次都占輪船公司便宜的人估計不多。
甚至後來他回了s市,也經常跟喻之遠的船出去海釣——他不釣魚,只負責表演「嘔心瀝血、肝膽欲裂」。
然而,練不出來……是真的練不出來……
怕鬼和騎摩托都練出來了,暈船怎麼也不行,估計他小時候學走路太快,爬行時期太短,內耳半規管沒有發育完全。
「你很喜歡鯨魚嗎?」沈瞳摸著他半濕的鬢角,「但我們今天可能真的看不到了……」
「那我們……明天再來……嘔……」
……
那天晚上回去之後,葉延舟表現得極其、格外地彆扭。
沈瞳懂,中二少年都有偶像包袱,他這輩子都沒有在她面前這麼狼狽過。
在海上最難受的時候,葉延舟整個人一大隻趴在她身上,腦袋無所適從地亂拱,眼淚漣漣根本控制不住。
……別說,還挺招人疼的。
沈瞳想笑又不敢,只得耐心與他商量:「不然,我們過幾個月再去?明天繼續折騰,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目目嫌棄我……」肉《體脆弱的少年,似乎精神也變得脆弱了。
「……沒有啊。」
「嫌棄我不能陪你看鯨魚……」眼神都萎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