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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5:02:09 作者: 栗連
只能克制,躲避,假裝視而不見。
別說惡魔的爪牙,他連爪牙都沒了,全都妥帖包藏在平靜外表之下。
……
「……這個年紀的孩子,往往會表現出內心和外在的分裂,一方面性意識高漲,開始愛慕異性,另一方面卻表現得拘謹和迴避,這都是正常的現象。」講台上,女老師說。
葉延舟低頭,默默圈寫筆記,哦,原來這算正常現象。
但在當時,他可不覺得自己正常。
沈瞳剛一捏他的臉,他就渾身寒毛倒豎,辨不清猛然流竄全身的,究竟是血還是電。
臉肯定是紅了,估計紅得十分醒目,因為那老師當即就捕捉到了他的異常:「再說了,人家男同學也不願意啊,你願意嗎?扮演公主?」
「怎麼不願意,他什麼都聽我的,」沈瞳轉身逼問道,「對吧?」
她突然轉身湊近,近到他都能看見她額際細小的絨毛,柔軟的一圈,黏在微汗的髮際。
剛下了體育課的女孩,整個人散發出被烈日烤化的太妃糖似的氣息。
他幾乎都沒聽清她在問什麼,就傻傻點了頭:「嗯……」
由此,戲劇社獲得了他們有史以來最美貌的一個白雪公主。
彩排那天,葉延舟第一次全妝上陣。沈瞳驚羨於他刷了睫毛的卷翹眼尾,在後台將他觀摩許久,大讚他若是生在古代,必是個亡國傾城的妖孽角色。
他被她拉著一張接一張地自拍,臉頰相貼,呼吸相聞,心跳亂得一塌糊塗。
幸好他穿了一條蓬蓬紗裙,掩蓋住了因她而起的,罪孽深重的佐證。
她不知道,她這樣肆無忌憚地摟著他,會讓他在夜裡做多糟糕的夢。夢裡特別快樂,醒來特別罪惡,幾乎每個月,他都會偷偷扔掉一個包紮嚴密的塑膠袋。
有一次他毀滅證據時,正好被沈瞳撞上,好奇地問他在幹嘛。
……他轉身就跑,仿佛身後追著洪水猛獸。
慫爆了。
那個年月,少男少女該開的情寶都開了。誰喜歡的誰、誰在追誰之類的話題,也都變得稀鬆平常。
會有膽大的男孩,給有好感的女孩寫小紙條勇敢表白。
可是葉延舟完全不敢,他慫爆了。
他曾聽得清清楚楚,有人曾經拿他倆打趣,說他們形影不離只差一個民政局,沈瞳直接笑倒:「那是我弟好嗎!你跟你弟能結婚啊!」
那麼容易害羞的人,居然完全沒有臉紅,說明她是真的沒有往心裡去。
他沒有住在她的心裡。
所以,她也完全沒有注意過,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叫過她「姐姐」。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很想回到一年半以前,捂住那個該死的熊孩子的嘴。
太熊了!亂叫什麼班長姐姐!
……
可惜,錯已鑄成,他就只能認命地當她的「閨蜜」。
閨蜜從不把他當異性,來例假能坦然相告,還指揮他去小賣部幫她買衛生巾。
閨蜜困了,腦袋一歪,就能在他身上坦然入睡。
在後台無人的休息室,隱秘的簾幕間,柔軟的地墊上,白雪公主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任憑女孩將臉貼在他的頸項,睡得人事不省。
呼吸輕盈,似潮汐一遍遍拂過,留下潮濕的印記,足以讓深埋的念頭破土而出。
心跳得快要爆炸,少年僵直許久,用盡勇氣,終於忍不住俯身,在少女柔嫩的臉頰上印下了一個吻。
一觸即分,他卻驚恐地發現,他又留下了罪證。
他忘了他是白雪公主!他的嘴唇像血一樣的紅!他在她臉上留下了口紅印子!!!
沈瞳在睡夢中被弄醒,不爽地問葉延舟,他幹嘛一直擦她的臉。
少年面紅耳赤訓斥她,聲音都有點發抖:「你、你中午吃飯是不是忘了擦嘴?弄得這麼髒……」
睡得迷糊的沈瞳忍不住笑,伸手拍了拍他的頭:「要是我家那幾個弟弟能有你這麼乖就好啦!」
他再次被打擊到僵直狀態。
想狠狠擦她的臉,將她弄疼弄哭,讓她知道他根本不乖。
但最終,他還是放輕了動作,聽著她的呼吸重新變得深長,妥帖地與他並肩倚靠。
現在不喜歡他沒關係,總有一天,他會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
求而不得,世上大部分心理失衡,都是由此而來。
葉延舟自覺症狀日益嚴重,由於戀慕之心被壓抑,他的心慢慢長得扭曲。
尤其是那次的偷吻,讓他的病症加速惡化了。
除了無法控制的夜夢,在晨起和晚間,神志尚清醒的時刻,他也開始做夢。
可怕的白日幻夢。
【問卷問題2:你在青春期是否嘗試過手淫,並因此擔心產生嚴重的健康問題,甚至造成極大的精神負擔?】
何止精神負擔,他險些被罪惡感壓垮,覺得自己極其噁心。
像是打開了閘門,深海怪獸傾巢而出,他瘋狂渴求填補知識的空白,獲取問題的答案。
從某種意義而言,葉延舟也是一名留守兒童。
外公外婆雖然能夠照顧好他的生活起居,卻完全沒有意識要去關注他的心理健康。
在老人家看來,外孫還是個孩子,樣樣都乖,學習從來不用大人去管,所以想玩什麼也都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