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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4:25:48 作者: 再三斯
再想想他今天對郭秀瓊那麼認真敬重,鍾意秋心裡暖烘烘的,盯著桌子上紅艷艷的西紅柿傻傻的笑。笑夠了從衣櫃裡翻出小包,拿了零錢去供銷社給肖鳴夜買啤酒。
農忙時節大家幹活都累,生活上捨得些,汽水啤酒方便麵最近銷量非常好,李蓮花生意好了,樂呵呵的倚在門口拿著個大蒲扇嗑瓜子。
「小鍾老師來了——」
鍾意秋速戰速決,直接遞錢給她,「蓮花姐,我買一箱啤酒。
說著彎腰搬了就準備走,李蓮花一把攥住他手腕,急忙道,「你先別走,我跟你說個事兒!」
鍾意秋有點不好意思,放下箱子往外掙了掙胳膊,李蓮花鬆開手,意味深長的笑著說:「哎喲!沒想到你不光長得白,還這麼滑溜!」
鍾意秋被她直白的話臊了個大紅臉,吱唔道,「那個,蓮花姐……你要說什麼?」
「哦!說正經的!」李蓮花拍手說道,「你今天和肖二哥幹啥去了?上午六子去鄭家莊打了一架,也沒見你們去幫忙!」
鍾意秋顧不上回答她去哪兒了,震驚的問,「六子打架了?沒事吧?怎麼回事?」
李蓮花呸——呸的吐掉嘴裡的瓜子皮,說起八卦她像是過癮似的,擺起架勢說:「為她二姐的事,我就說嘛,袁玉娥的肚子不對勁兒,上個月我說了那群老娘們還不信,她哪裡像是五個多月的肚子——」
鍾意秋聽的著急,她說了半天只想表現自己是多麼先知,完全說不到正點,他打斷道,「六子是和玉娥姐婆家打架了嗎?他有沒有事兒?」
李蓮花熊熊的八卦火焰沒燃燒起來,憋的臉都綠了,沒好氣的說道:「啥有事沒事的,被人家弟兄幾個按在地上捶了一頓算不算有事!」
鍾意秋心中一痛,不聽她繼續叨咕,抱起啤酒箱子快步走了。
鍾意秋一刻也坐不住,家裡沒人他鎖上門打算去看六子,怕肖鳴夜回來找不見人,他準備寫了個字條貼在門上,誰知道剛寫完就聽見外面響起摩托車聲,他一把揉了紙團快步跑步去。
肖鳴夜見他急匆匆的迎出來,心想這一會兒工夫竟然不生氣了,還沒得意完呢,鍾意秋跑過來三兩句說了六子的事情。
肖鳴夜又抬腿騎上車,鍾意秋坐在後面,兩人顧不上說話,急忙往村里開去。
六子被打了一頓,他自己除了覺得丟人別的沒啥感覺,他媽卻像是天塌了一樣嗷嗷的哭了大半天,吵得他本來就疼的頭更疼了。
他媽哭的不是他挨打,哭的是他孤身一人被欺負,這也是她的心病,作為一個寡婦,身邊就這一個兒子,沒有當家做主的男人,沒有兄弟幫襯,遇到事身邊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人家打架都是弟兄們一起上,他一個人只有挨打的份兒。
鍾意秋他們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院兒里卻沒有點燈,黑乎乎的一片,六子媽哭累了趟床上流眼淚,也不去做飯。六子全身都疼,挪著腿往回搬院兒里的麥子。
「你們咋來了?」六子臉上高興又有點懊惱,問道,「是不是聽說我被人打了?」
鍾意秋先下來,走近了快速打量他一圈,推他胳膊責怪道,「你別幹了,坐下歇著。」
拉著六子在門口板凳上坐下,又招呼肖鳴夜去幫忙搬糧食。
肖鳴夜搬了一袋兒進去,順手拉亮堂屋的電燈,昏黃的燈光映照下,鍾意秋看清六子的臉,右邊臉頰腫的老高,烏青烏青的,眼睛也紅腫起來,眯成一條直線,嘴角破了個大口子。
鍾意秋輕輕碰了一下他臉,六子嘶嘶的躲開,叫道,「疼死了!」
他說話和平時不一樣,像是兜不住聲音,鍾意秋以為是臉腫了引起的,心疼的說不出口,肖鳴夜在旁邊問,「牙掉了?」
六子委屈的嗯了一聲。
鍾意秋心裡疼痛又後悔,如果他們今天沒出門,肖鳴夜一定不會讓六子被打的,又怪六子去找二姐婆家理論,沒和他們商量一下,不然怎麼能吃這麼大的虧。
「怎麼回事?你咋不等我們。」鍾意秋滿腹的痛苦和愧疚無處發泄,又不知道如何關心,語氣不太好的說道。
六子沒什麼表情,像是對這件事已經麻木了,平靜的說道,「你跟我說了我二姐的事兒後,我就問我媽,她不說,我問我二姐,她也不說,最後逼狠了才和我說的。」
鍾意秋猜到肯定是因為袁玉娥肚子裡孩子的事兒,只是無法想像這件事有多麼殘忍。
六子頓了頓,長嘆了一口氣,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無力和疲憊,盯著鍾意秋說:「秋兒,你知道嗎?我都不敢想,能有這麼狠心的人!我二姐去年吃了換胎藥,不到半個月就發現孩子死在肚子裡了,他們怕丟人不讓去醫院,找了個打胎的土方子給她喝了,我二姐在床上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打下來……」
臉上的淚光像是黑夜裡兩顆遙遠的星光,微弱卻震撼人心,鍾意秋第一次見六子哭,他像個孩子一樣純真快樂,每天充滿力量,對誰都熱情質樸,一張娃娃臉總是笑著的,眼淚從來都不該屬於這張臉。
鍾意秋心中鈍痛,扶著六子的膝蓋不知所措。
六子也覺得丟臉,胡亂擦了臉上的眼淚,繼續說:「孩子打下來,身體也毀的差不多了,他們家覺得對外人沒法解釋,怕別人說三道四,也怕換胎藥的事兒丟人,就逼我二姐再懷孕,我二姐小月子還沒做完,就又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