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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4:03:09 作者: 方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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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川回到平微山的別墅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這一天舟車勞頓,進家門時仿佛都帶著一身風霜。
袁嬸熱烈地歡迎了他,宋祁川應了聲,聲音有些悶悶的。
許是剛剛在車上吹了冷風的緣故,他沒放在心上,撩起眼皮看向正廳。
虞歲穿著方藍色印花睡裙,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手裡拿著遙控器晃來晃去,袁嬸都招呼著去給他熱飯了,她都沒看過來一眼。
宋祁川心裡疑惑,鬆了松領口,走到副廳的餐桌前倒了杯水。
他手指修長,骨節突出,握著玻璃杯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眼神不住地打量。
過了一會兒,眼瞅著小姑娘還在生不知道哪門子來的悶氣,他一步步走了過去,還沒踏上客廳的地毯,虞歲就扔下遙控器,穿上拖鞋扭頭去了樓上。
這頓飯有些食不知味。
宋祁川吃了兩口,一個水杯突然被重重地擱在了餐桌上。
虞歲把那杯感冒靈沖劑推到他面前,依舊沒說話。
眼見她又轉身要走,宋祁川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虞歲瘦得厲害,手腕兩側的尺骨莖突明顯,宋祁川握住,還有些硌手。
他微微用力,想把虞歲拉到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可虞歲死死地杵著,不坐,眼神淡得像水,看著燈光下的宋祁川,面容白淨,神情冷肅,可能只有眼神里有些許溫柔。
虞歲一想到那份溫柔要分給別的女人,她的心臟就像被一隻大手抓住了一樣,快要窒息了。
宋祁川注意到她的異樣,還以為是因為白天的事。
他皺了皺眉,聲音有些沙,還是穩穩神說道,「這段時間沒有好好吃飯嗎?」
「吃了。」虞歲低頭,眼神斂於長睫下。
「想吃什麼就讓袁嬸給你做,家裡什麼都有,你還能把自己餓瘦了。」宋祁川鬆開手,拿起旁邊的空碗,本想給她盛一碗人參附子湯,可這手剛鬆開,虞歲就轉身走了。
臨走前還丟下一句,「家裡的飯沒有外面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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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練,透過薄薄一層白紗,臥室的光景有些朦朧。
虞歲抱著膝蓋窩在沙發上,長發垂下來遮住臉頰,是自衛的姿勢,只剩一截蔥白似的手臂,搖搖晃晃地握著半瓶紅酒。
宋祁川從不喝酒,也不允許虞歲喝。他認為酒精是麻痹意志的俗物,因此家裡一瓶藏酒都沒有。
唯這一瓶干紅,還是去年李藝宵在她生日時送她的。
也多虧了這瓶酒,虞歲得以在這個本該失眠的夜晚,借著酒精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夢是記憶的重現,紅色的,帶著血的腥味。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宋祁川,烈日當空,焦灼的情緒四散。
她跪在家門口,膝蓋硬的像石頭,額頭上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鮮血順著眉毛往下流,視線也變得血紅一片。
她看不清周圍有哪些人,指指點點的咒罵聲不絕於耳。
那時她年紀小,身體向來瘦弱,可不知從哪兒尋得的力氣,不管什麼人來拽她都拽不動,她就那樣一直跪著,仿佛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氣。
那是她這輩子最孤立無援的時刻,仿佛這塵世間的一縷遊魂。
虞歲沒有死在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因為她遇到了宋祁川。
是他把她抱了起來,送進了醫院。
傷口包紮好,宋祁川坐在病床旁邊的長椅上問她,「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的聲音很好聽,沙啞又有磁性。
也許是麻藥的藥勁兒還沒過,也許是虞歲嗅著鼻尖縈繞的清冷松香失了神,總之她看著宋祁川那雙深邃的眼睛良久,然後就點了頭。
那晚的夢有些支離破碎,虞歲睡得斷斷續續,並不安生。
醒來時已經早上九點,她扶著頭起身,枕頭上還有兩處淺淺的水漬。
宋祁川已經走了,走之前還交代袁嬸看著虞歲吃完早餐。
虞歲向來腸胃不好,宿醉醒來沒有胃口,坐在餐桌上發呆。
袁嬸端著保溫餐盒過來放在她面前,蓋子掀開,熱騰騰的生滾粥,下面還壓著一張字條:「好好吃飯。」
筆鋒凌厲,狂而不亂,是宋祁川的字跡。
「先生一大早就起床熬了粥。」袁嬸滿臉喜慶地說,「還放了你最喜歡的蝦仁。」
宋祁川不常做飯,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才會下廚。
虞歲拿勺子攪了攪,心想,也許談了戀愛以後他真的很開心吧。
袁嬸見她沒有反應,打量了幾分鐘,從書房抱過來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裡面站著一個娃娃,金色的頭髮,Dior的套裝,衣服上綴滿了目測五克拉以上的鑽石。
「這個娃娃是宋先生從國外給你帶回來的禮物,我偷偷問過寺秘書了,說是要好幾十萬美金呢。」袁嬸想哄她開心,話都往高了說,「今天早上又讓人送了一柜子新衣服過來,你吃完飯去衣帽間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虞歲隨意地攪了攪碗裡的粥,看幾眼娃娃,的確是奢華。
可不管再昂貴的娃娃,都不是她這個年紀會喜歡的東西了。
潦草地對付了幾口,她就回了房間。
昨天和寺維約好了,今天要去公司找他學習。
虞歲渾身無力,心裡想出門,可在床邊坐了許久,感覺自己少了幾分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