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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3:42:52 作者: 羅衫筠笠
但如今,一切被證明她實在自作多情,他的去意溫生絕裾。他所在乎的不是朋友,不是班級,不是愛情,更加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感受。多麼殘酷的事實,她終於可以勇敢地仰視他的臉,他的眉眼,他毫無特點但是令人感覺舒服的五官。他的眼睛依舊深邃而清澈,空蕩而遙遠,那裡面沒有她一絲一毫的蹤影,有的是堅決,果斷和他雷雷風行的人生。
她終於認輸了,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她的心宛如九月初寒,阡陌之上飄若碎礫的沉滓,在微涼的秋日黯淡著隕落。她本來想好的,跟他去同一所大學,或者同一座城市,為此她拼命努力,怕分數令他們失之交臂,怕日後回憶都是「我本可以」的遺憾,現在看來皆是虛妄。
「許知初,我終於……」
一切都要遠去了,她終於可以告別和遺忘,那些丁香飄落的春天,這個不帶傘的少年,那些充滿苦澀的甜言,那句被雨水打落的再見。
許知初,我終於不能夠再喜歡你了。
青春這樣短,年輕的心那樣易變,他如此決絕的回答,足以毀掉她對他僅存的最後一絲幻想。
「我終於敗給你的固執了。」
「謝謝你,幫我縫好校服。」
「你知道?」
「我知道。」
「那我說,不客氣。」 那些她在課堂上偷偷看過的側臉,在操場、上下學路上偶爾擦肩時抬高的聲調,在他給了她一個笑臉時激動的呼號,都化作了離開時一句無可奈何的客套。
她獨自離去,那雙小皮鞋終究是磨破了她的腳跟,痛得她屢次眼含熱淚。
初冬的大地,枯枝敗葉,是一年裡最荒涼的季節,一如此時虞應是的心。她讓那千寧幫她向劉英請假,自己稱病回家了。
那一夜,虞應是整理關於許知初的東西,發現除了一堆寫著他名字的日記外,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何足紀念,這本是一場庸人自擾的單戀。她一張一張撕碎了那些帶有他名字、記錄她心事的日記,任淚水模糊了視線,不知為何她恍然想起那天辦公室里姨夫焚毀的數學題,一個前功盡棄,一個徹底記在心裡,相同的是她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發生過的事情灰飛煙滅。
她捂住臉向隅而泣。
她的年輕而單純的傾心,她藏起的秘密,不是罪,也不見得羞恥,卻永遠不足為外人道。虞應是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卻毫不慳吝地把一顆少女心全都獻給了許知初,如今讓她放棄他等於放棄一直堅持的真理,所以她萬念俱灰。
書桌前的花環已經風乾,那個她曾經愛若珍寶的禮物,如今脆弱的不堪一擊,不觸碰也有死去的花瓣一片片落下來,書桌上時常飄落幾片殘破的葉和花,母親不止一次勸她扔掉,她始終護著,即便它早已變得難看。而今她終於肯捨棄,用力折斷,扔出窗外,她對許知初的貪戀正式宣告死去。
許知初我很喜歡你,認真且慫,不能從一而終,就當我是說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大軍中的一員吧,畢竟我也想不暗戀你這件事,終究是血本無歸的結局。
次日,她獨自一人來到十八歲生日那天的山谷,空蕩蕩的,荒草叢生……那些片段歷歷浮現,滿目卻只剩空山絕響,細水流長,飛鳥在空中自由翱翔。她打開袋子,將滿滿一袋碎紙片灑向蒼穹……
第32章 最初和最後的擁抱
虞應是逃課的事被劉英巡查發現了,雖然事後那千寧及時代為補假,劉英也果斷認為這屬於先斬後奏事件,情節嚴重,即使成績上升大也不能將功補過,於是她利用下課時間來到教室興師問罪,虞應是只一口咬定是身體不適回家去了,任她問什麼都拒不回答。劉英猜到她說謊,又苦於沒有證據,索性搬把椅子坐到她跟前唾沫橫飛開訓,難聽的話不絕於耳,從方方面面旁徵博引打擊她的行為。虞應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止不住的嗚咽最後乾脆嚎啕大哭,劉英被她如此傷心的悔過之意弄的一頭霧水,以她素日堅持不要臉的毅力總不至於這麼兩句話就大徹大悟並痛改前非,一時惶然,只好稍加安慰幾句起身離去不再捨本逐末。
沒有人知道她哭的到底是哪一樁。
一聲響亮的口哨從窗外傳來,虞應是循聲望去,發現花重隱打開半扇窗將整個腦袋探了進來,正沖他訕笑:「妞兒,給大爺笑一個。」
她擦了擦眼淚,怒道:「看什麼看!」
花重隱對她勾勾手指,過來過來。虞應是眉頭一皺,朝他走去:「你笑起來的樣子就跟含笑九泉似的。」
花重隱在她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口無遮攔。」
「楊學妹怎麼樣了?」
他遞給她紙巾:「你都知道啦。」
「這麼大的事我就是聾子也能聽到動靜了。」
「沒大事,傷口不深,醫生說不會留疤的。」
「那學校怎麼處分的?」
「辛小微賠償醫藥費而且被開除了,衝動真的是魔鬼。」
虞應是斜睨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話一語雙關,有影射她的意思:「我以為經歷此事你會悲痛一陣子,沒想到還是這副樣子。」虞應是「啪」一聲關上了窗戶。
劉英把提前畢業的同學和要降級的許知初約在同一天來校收拾東西,順便給他們舉行個小型的道別儀式。誰說劉媽不通人情。
許知初與熊成志從兩個方向過來,在學校門口碰頭,彼此在單車上碰碰拳頭,算是重逢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