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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驢棚與城市的房子

2023-09-20 03:41:02 作者: 鴛鴦腿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九兒猛然看見了老油子。

    九兒早就聽說過,老油子又開始了第二次創業。

    老油子就像一隻螞蚱,在蹦噠中沉淪,又在沉淪中蹦噠,好像永遠沒有沉息下來的那一天。

    論老油子的實力,口才,九兒相信,要不是老油子砸壞了雙腿,他一定會有更大的事業。

    事業沒有了,昔日情意綿綿的花蝴蝶也離他而去,老油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能扛過這一大劫,從頭開始,老油子的意志力不能不令人佩服。

    此刻的老油子正坐在街道的一個拐角里,那是一堵斑駁陸離的石房,低矮,滄桑,牆角角上長滿了青苔。

    這是一間廢棄的老房子。

    秋天的陽光暖暖的,一點兒也不刺眼,它溫柔而體貼地照著這個小小的村子。

    有一束陽光穿過樹冠,斜斜地射下來,有一半貼在了老石頭房子的牆上,另一半又越過了老油子的頭頂,落在了一片垃圾堆上。

    那是一堆生活垃圾,白菜幫子,爛蔥葉子,壞了的山果果,還有剛宰過魚的水,魚鱗內臟,一古腦兒都混在了這裡。

    小村沒有清潔工,只有唯一的淨化功能,那就是動物。

    有小貓餓狗,也有雞鴨老鼠,大白天的也不避生,在垃圾堆里竄竄來竄去。

    但更多的是綠頭蒼蠅,這些生命力頑強的傢伙,嗡嗡地吃著,舞著,唱著。

    老油子就坐在垃圾堆旁邊,他頭戴黑色大禮帽,身穿黑風衣,脖子上又掛著一條白色的長圍巾,又在鼻樑上架了一幅墨鏡。

    不時地有綠頭蒼蠅飛過來,在他面前嗡嗡地起起落落,老油子揮身驅趕著蒼蠅,優雅而又從容。

    那時電視正在放映《上海灘》,許文強的形象紅遍了大江南北。

    老油子就是模仿許文強的打扮。

    無論落魄,還是貧窮,抑或殘疾,老油子都有一顆年輕的心,一顆把生活過成了歌的心。

    儘管這歌是初學者的歌,時而不著調,時而找不著北,但老油子這種生活方式不能不令人感動。

    坐在小馬紮上的老油子,它的面前擺了一大張牛筋紙,上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簽子。

    在大山里,算命這是個不錯的行當,除此之外,恐怕再沒有行當適當老油子這個癱子幹了。

    九兒想跟老油子說話,但老油子不知為什麼?忽然間抱著膀子,頭聳拉了下去,傳來了響亮的呼嚕聲。

    他,竟然睡著了。

    ……

    農戶人是閒不起的,更何況九兒心裡還有一個夢。

    那夢就像一棵小小的茅草芽芽,隨著九兒閱歷的成長,又經受了大城市的風雨,那草芽芽一個勁地朝上猛竄,頂的九兒坐臥不安,一門心思兒想再次創業。

    有了錢,就有了膽氣兒,九兒尋思著項目。

    農民進城,城市人不待見,但那農村人不待見的花花草草,進了城卻被城市人養在了花盆裡,擺在了客廳里。

    那些城裡人有的是時間,他們伺候花草像繡花一樣,噴水,修剪……

    九兒最初想到的項目就是想販運花花草草,但很快否定了。

    這些玩意兒不值錢,滿山遍野都是,但又一揣摩,挖出來容易,運輸也容易,但陽光一曬,小風一吹就蔫了,枯了。

    還得租場地,看守,澆水……而且,需求量好像不是特別地大,不像水果,蔬菜,每天幾十幾百噸地進去,那麼多的人吃。

    想想就讓人心慌,農民只有精心伺候過莊稼,瓜果蔬菜,這些東西可以讓人活命。

    但活命的東西往往不值錢,一斤苞谷八毛錢,一瓶最差的瓶裝水也要一元錢。

    這個世界九兒弄不明白,好像什麼都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有九兒。

    一個鄉下丫頭,安靜的大山里呆不住,非要飛出大山,去大城市闖蕩。

    村民們也議論份紛,

    「這小妮子腦袋被驢踢了。」

    「這山溝溝里盛不下她了,一隻小小的麻雀。老以為自己是大雁,鳳凰,能飛到雲霄,飛到那金枝枝上去。」

    ……

    面對村民們的議論,母親也勸女兒,

    「女兒啊,你就消停一下吧,這山溝溝里不好嗎?

    田裡有莊稼,樹上有果果,就連野窪里也長滿了山野菜,為啥非要去上城裡受累,到處是人,螞蟻求雨一樣,看了讓人心慌。」

    下山的第一件事,九兒和母親就坐上了公交車,去了大姐青麥家。

    九兒想向大姐討個主意,順便在天堂縣城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青麥還是開著那個小小的飯館,生意不好也不壞,只是姐夫變的越來越胖了,一走路,身上的肥肉亂顫,走不多遠,只喘粗氣。

    母親才住了兩天就吵著要回來。

    青麥的新家在天堂縣青青家園B區第二棟,那是三十層的高樓。

    青麥和丈夫歐陽強子就住在第二十八層。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住鴿子籠,巴掌大的房子,自己老家的養驢掤就比那房間大。

    聽說花了將近一百多萬,估計一百元的票子,也得一大堆,聽說兩人都抬不動,估計得用毛驢車拉。

    乖乖吔,這在凌雲渡,要幾輩人種莊稼才能掙的出來。

    但那一百多萬的房子,住著還沒有鄉下茅草棚舒服。

    而且,上下出行還要做電梯,那電梯就是一個大盒子,也不知是用塑料或者鐵皮做的,升起來沒有一點動靜。

    九兒的母親一坐上去就頭暈,她本來就暈車,這電梯盒子比暈車更厲害,坐一次電梯,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上吐下泄的,好幾天不舒服。

    歐陽強子的叔父是縣人民醫院的主任醫生,青麥去找過他,求他治治母親暈車的毛病。

    主任醫生說,「人的耳朵分為外耳,中耳,內耳,內耳里有一種液體,有的人液體維持著平衡,有的人容易震動,就產生了眩暈。」

    一句話,目前沒有任何特效藥。

    而不坐電梯呢?九兒的母親有次從樓梯上下來,整整二十八層啊!

    歇歇走走,走走歇歇,一連歇了六次,待走到樓下時,不由地長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你媽的,太累了,在家砍了二畝地的苞谷也沒這麼累。

    第二天,九兒的母親就急忙回了老家。

    沒想到,才回到老家,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村長大牙子的老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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